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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書店街的橋姬》細節與文本分析

大篇幅描述的《夢浮橋》

在陸軍研究所中,博士提到了自己創造的,名為「浮橋」的思維介入裝置。

這裝置的典故,出自於《源氏物語》。

「源氏物語由三部分組成,第三部宇治十帖以《橋姬》開始,以《夢浮橋》結束。《夢浮橋》的結局實在太過曖昧,以至於後世有許多人都為其書寫續篇。」

那麼,《夢浮橋》的結局是什麼呢?

「故而,盡在書中。」

「簡單的說,就是告訴我們,故事源自作者的幻想。」

「這一表現形式,在宇津保物語內也出現過,在當時並不罕見,但只有源氏物語不可同日而語。它並不是記述小說,而是口述。」

博士問「這本書到這里為止,其述說的故事都很接近現實,寫到這里時,卻突然加入了一段相當突兀的謊話,這是為什麼呢?」

玉森說「敘述者的覺醒。」

「敘述者幾乎失去了其應當貫徹始終的理性,後半部分的故事像是無根之浮萍一般隨波逐流。他把這突兀的無形世界歸納為盡在書中,也就是拒絕承認,這是自己的作品。」

看到這里,回想起有關五週目的一切,你是否恍然大悟?這一切的一切,是否都能對應起玉森的幻想、以及到最後接受現實斬斷幻想的橋段?

這一刻,毫不夸張的說,我仿佛回到在看《腦髓地獄》時,看見主角在博物室中拿起原稿,看到同樣卷頭歌和同樣情節時的驚悚感受。

「胎兒啊胎兒,你為何跳動?是因為瞭解母親的心,而害怕嗎?」

正如店主所謂銜尾蛇的比喻,就像是《腦髓地獄》中文首與文末時「嗡嗡」的首尾相連處理,這一幕不禁讓人想到的,是緊接著的下一句話。

「讀者看到這行字後,一定會翻回最初的一頁。」

「接著就會注意到題目,夢浮橋。連接夢與現實的橋梁… …」

故事的開頭

作為序章一開始就登場的,寥寥數語卻意味悠長的原稿文本,想必大家對《地下室的怪人》印象深刻。

「何時夜色闌珊?」

「余興致闌珊之時。」

把這句驚艷的雙關句對照在第五週目上,就相當有意思了。

何為夜色闌珊?把它比作幻想世界的結束,如何?

何為興致闌珊?把它當做玉森接受殘酷的現實,如何?

幻想世界的結束,接受殘忍的現實,合起來,又何嘗不是一種冷酷的雙關呢?

再來說原稿本身。

「那怪人住在地下室,夜復一夜的隨機擄人,向對方述說著不知真假的身世,直到天亮。」

「第一難耐的是椅子太過冰冷,第二難耐的是男人的故事太過無趣,第三難耐的,是男人最後會要求感想。」

遊戲中明面上引導玩家認為怪人是薰,但,如若地下室的怪人實則是玉森本身,如何?

玉森筆下的怪人,對無意自殺者毫無興趣。他只會擄走有意自殺者,將其捆綁於地下室,對其夜復一夜的,述說著不知真假的故事。

「我覺得自己仿佛就像是地下室的怪人,只不過,我和我筆下描述的怪人心態有所不同。」

「我是為了讓水上的精神恢復正常,而怪人只是整合自己的看法和外在的看法,才會擄人尋求感想。」

有區別嗎?玉森想讓水上的精神恢復正常,其實也不過是想要通過水上整合自己的看法與外在的看法罷了。述說故事、要求感想,也不過是為達成這一目的的手段。在這一刻,他與怪人實際上並沒有本質上的區別。

講述他所謂不知真假的身世,是否在暗示著玉森已經分不清真實和虛假?所以川瀨才會給他看《婦系圖》,拐彎抹角的讓他拋棄虛假面對現實。他游離於世界邊緣,始終沉溺於自己的幻想,何嘗不是如同怪人一般,夜復一夜的述說著不知真假的故事。

「簡直像是獨自下象棋一樣。下了黑子之後,轉動棋盤,下了白子之後,由轉動棋盤。感覺像是將我逼到絕境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我自己本身一樣。」

「怪人,也許是我自己本身。」

「搞不好是我厭惡他們的心,創造出了那個怪人也說不定呢。」

還記得店主說過的一段話嗎?初見覺得真實,再見只感虛幻,第三次驀然回首,只覺毛骨悚然。

「書即是空想,空想是無形,空想藉助思念傳達。你寫出《地下室的怪人》,並非偶然。」

「怪人這種無形的思念正在獨自徘徊。」

「那麼我究竟在何處接受到那股意念?」

在何處?在腳下的地下室、在幻覺外的現實、在一個始終跟隨著他、戴狐狸面具的少年身上。

「幻覺逐漸被現實所侵蝕,有種恐怖的美。」

到最後,在雨中的繡球花旁,只剩下兩個地下室的怪人相依相偎,在冰冷的現實中破滅幻覺,默默行走在洋溢著孤獨的淡淡細雨中。

水上與金魚

「從重力中解放出來的金魚,自由地遊了起來。」

「我把軟木塞放回原處,

沉浸於讓金魚重獲新生的滿足感之中。」

「… …別再徒手抓金魚了。」

「金魚商的老闆不就是這麼做的麼。」

「可他賣的金魚不也死了不少麼。」

這段玉森與水上的普通閒聊,隨著信息量的逐步增加和循環的重復,逐漸顯露出猙獰的面目。

在與川瀨在談及水上的死亡時,玉森說

「水上沒有死,他只是上岸了。」

玉森有一隻金魚,每一次在循環的第二天都一定會死去。每當第一天的末尾,它就會望著鬼門關的方向,靜靜等待自己的死期。

金魚死去時,玉森也只是說,它上岸了。

川瀨曾這樣說過玉森的金魚「感覺已經一隻腳踏進鬼門關了。」

玉森說他「你看上去好像很開心,臉在笑噢。」

這同樣對應著川瀨對於水上之死的態度。

「那傢伙死了,我可是鬆了一口氣噢。」

在高燒中,玉森總是把水上看做金魚。

玉森說「他變成了一條金魚,貓咪搖著尾巴,在拉門的縫隙中看他。」

水上說:「你只要發燒,就會把我看成金魚呢。到底哪里像?」

玉森說:「是因為你那雙不曉得在看向何處的眼睛。」

我們現在再來回到最開始玉森的自敘,說他「沉浸於讓金魚獲得新生得滿足感中。」

店主如此評價玉森:「你想讓水上君活下去的理由,只不過是為了自己。你只不過是想要看輕那個活著的、聰明的帝大生水上君。」

這是否可以理解為,玉森拯救水上的行動一直具備著功利性。他救他並不是為了真正的救他,而是為了滿足自己、完成自己始終渴求著的真正友情。

所以他才會在被水上否定後,精神失常般宣講他的妄想,說:「我會重復好幾次,好幾次遇到這場噩夢,是因為別的母體般的存在,或者母體般的意識集合所造成,目的是為了將友情完成。」

並且在理清關系後,癲狂的笑著說:「我終於發現真正的友情了,水上和川瀨都已經沒有用了!」

在與水上告別時,面對他的提醒,玉森這樣說:「你的擔心是多餘的,無論我還是他,根本從來沒有考慮過別人。」

水上在他面前自殺後,他笑著指著他的屍體說:「全部都是為了我自己,不是為了別人,我完完全全不是想要救你!」

這就是「沉浸於讓金魚獲得新生的滿足感中。」

水上說:「別再徒手抓金魚了。」

「擁有那種眼睛的人,在下雨的期間,絕對不能為了他人而行動。如果違反,懲罰會是對自己來說最為可怕的形式。」

正如玉森所說,水上是被進化遺漏的,不會忘記事情的、有缺陷的人。

「人是有限的存在,反之,也有永遠活著的存在。」

「我還保有出生前的記憶… …全部的記憶里,都有你。」

他始終身處於無盡的孤獨中,與心愛之人相處億萬年時光卻無法心靈相通,於無盡歲月中受盡砥心之折磨。

「為何人會把那些記憶… …把胎兒之夢設計成會忘掉的設定呢?」

「我如此疑問,沒想到卻在自己的心中出現了答案。」

「水上身處於無盡的孤獨之中,我才終於發現了這點。」

所以當他聽到玉森顫抖的說出「繼續當我的朋友吧。」這句話之後,終於心如死灰,億萬年以來堆積的孤獨與絕望將他如洪水般淹沒,沉重與疲憊漫上他千瘡百孔的心靈,水上溫柔的推開玉森默默走向冰冷的死亡。

他說:「我再也不會投胎到這世上來。」

在玉森對水上坦白心聲時,凜子如此描寫:

「『被玉森你這麼一說… …豈不是不能死了嗎?』

水上笑著笑著便流下眼淚,他把眼睛捂住,身子蜷縮成一團。」

博士說:「在他心中,有著比死亡更可怕的現實。」

店主說:「他從從前就一直在尋找死期,所以我給了他故事的結局。」

所以與店主見面後,他立刻心滿意足的死去。

是因為億萬年來在胎兒之夢里經歷的絕望噩夢,抑或是無法忘卻出生前記憶的極大痛苦?是因為無法與心愛之人相守的脆弱情感,還是犧牲掉對方親人卻依舊無力拯救的褪色過去?或者只是… …單純的累了。

「人類殘酷的進化,現在仍舊持續著。母體就位於盡頭,等待一切准備就緒,讓胎兒做著夢。嬰兒因為這些夢,而在母體中顫抖或舞動著手腳。這就是嬰兒為何一邊哭泣一邊出生,一邊哭喊一邊出生。」

別再徒手抓金魚,也別再繼續拯救他。這也許就是水上對玉森惡語相向的緣由。

正因如此,水上從不說再見。

玉森問:「金魚商的老闆不就是這麼做的麼?」

水上答:「可他賣的金魚不也死了不少麼。」

四歲時的那一天,川瀨在暴風天中約玉森出門。

川瀨說:「我想要殺你,可不止剛剛那一次而已。我曾經把你叫出去到橋上那邊把… …我說的是另一個暴風雨的夜晚,可是,你並沒有來橋上。」

「你還記得,你是怪到誰頭上的嗎?」

玉森最後怪到了誰頭上?他把川瀨幻想成了什麼?亦如蛙男一般?

河童。

「那隻河童非常凶暴,只要我一個人靠近橋邊就一定會出現,它說把它打倒才能走過那座橋。」

「從某天之後,河童就不見了。但是,他是第一個跟我開口說話的幻像。」

那一天,眼眸中寄宿著橋姬的水上,來到玉森家門口,用力抱緊他不讓他赴約,悲慼的吶喊聲淹沒在暴雨之中。

「水上最後還是哭個不停,所以我放棄了跟河童之間的相撲比賽。」

為了規避玉森死於川瀨之手的未來,水上陷入整整二十三次絕望的循環,代價是玉森的母親。

「金魚商的老闆不就是那樣做的嗎?」

你不就是那樣做的嗎?

水上答:「可他賣的金魚不也死了不少麼。」

所以,才不希望你也陷入一樣的境地啊。

水上的溫柔

夫人曾提到過玉森的鞋子。

「她一邊仿佛評估一般的瞪著我,一邊颯爽的走過我身邊。而後兀的在我身邊停下腳步,用鼻子哼氣。」

「只有鞋子還挺飄亮的呢,你就珍惜一點穿吧。」

「她留下令人難以理解的酸言酸語,消失在霧中。」

現在看來,她無非是因為自己的經歷,嫉妒且羨慕被水上溫柔以待的玉森而已。

望著腳上嶄亮的皮鞋,玉森回憶道:「這是水上慶祝我來到首都時送我的。」

那是水上踩著自己骯髒的木屐,在銀座的鞋店,高價買給推脫著的他的。只要這道光輝沒有散去,玉森就不會舍棄自己的自尊與驕傲。

在與博士等人一同討論有關循環的起點時,他們「提出了」橋姬與雨水有所關聯的設想。當花澤疑惑為什麼水窪眾多,可玉森前幾日卻沒有踩到的時候,玉森略微思索,回想起來說:「我走路是總會避開水窪,為了不弄髒鞋子。」

到後來,有關水上與橋姬的真相揭曉,以往模糊的細節在如今紛紛呈現,無比清晰。

水上的貓。

「水上總是用他養的小貓來預測天氣,下雨時他就會出現在我身邊,是因為不想弄丟我吧。」

小氣的性子。

「幫我買鞋子,也是因為瞭解我小氣的個性,想要保護我不跌進水窪。」

水上總是沉默著,以他特有的姿態保護著玉森。

買鞋時,玉森問水上:「你有什麼企圖?丑話說在前面,就算你要求回報,我也拿不出任何東西哦。」

水上只是笑著點頭:「嗯,我不會期待的。」

「我的右耳傳來清晰而陌生的腳步聲,那是後跟磨損的皮鞋發出的聲音。」

二十年後的玉森,仍舊穿著水上送給他的皮鞋。

不同的描述

在描述玉森吝嗇的敘述里,水上和川瀨展現出了兩種不同的態度。

正如玉森所說,川瀨雖然性子惡劣,不會說好話,卻不會說謊。

水上說他吝嗇時,會說:「畢竟玉森很惜物呢。」

川瀨則是不加掩飾的評價,說:「玉森看上去珍惜用舊了的東西,實際上只是一個小氣鬼而已,所以只要給他買個新的,他的心情立刻就會好起來。」

電車上的見聞

在每次循環中,電車上玉森記憶中的對話,總是令人覺得意味深長。

這對話一如川瀨所說,玉森總是把現實與幻覺混淆,是一種逃避的手段。

例如這一段有關水上的橋段。

「因為一隻貓就停下電車,神保町的居民也真是善良。」

「然而,這樣的情況下,死掉的貓究竟是恨誰?」

「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這座城鎮,軌道就鋪在道路正中央,如果不依序前進,動物就無法走到對面。」

「可是,這隻貓生長誕生的環境也是這座城鎮,所以這個猜想先駁回。」

「第二,電車的車長,明明視線總是盯著前方,但卻只能救人沒辦法救貓。」

「然而,貓畢竟不通人話,車長唯一可以竭盡所能的就是鳴喇叭了。」

「第三個怨恨的人,就是我。」

「電車之所以從神保町開往綿町河岸是為了誰?是為了把我從這一站送到下一站。」

「不過,即使沒有我,每個地方的電車都可能會碾到貓吧。」

「然而我下了電車,然後上車。如果沒有付車費的時間,就不會跟貓跨越軌道的瞬間重疊了。」

讓我們來仔細梳理這一段話。

首先,還記得水上的後日談《貓》嗎?那麼,除了金魚,我們再來把他看作是貓。

「因為一隻貓就停下電車,神保町的居民也真是善良。」

水上死後,玉森就始終徘徊在這梅雨的三天循環,自顧自的停下向前翻湧的時光。

「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這座城鎮,軌道就鋪在道路正中央,如果不依序前進,動物就無法走到對面。」

玉森這樣描述看待同性戀的眼光:「既沒有生產性,也沒有創造性的戀愛,一次性毀掉兩人的,物種的錯誤。」

城鎮,即世界;依序,即倫理。不依照規則的人,會被世人所厭棄。

「第二,電車的車長,明明視線總是盯著前方,但卻只能救人沒辦法救貓。貓畢竟不通人話,車長唯一可以竭盡所能的就是鳴喇叭了。」

玉森始終看著三天後的未來,始終想要救下他,始終在竭盡全力的吶喊嘶吼。他瞭解未來發生的一切,卻無法理解和拯救水上,這是他潛意識中的對自身無力痛恨的映射。

「第三個怨恨的人,就是我。電車之所以從神保町開往綿町河岸是為了誰?是為了把我從這一站送到下一站。」

電車為何而開?始於玉森使用了橋姬的能力。不願看見玉森救下自己而被橋姬詛咒,水上自殺的原因,這是其中之一。

「不過,即使沒有我,每個地方的電車都可能會碾到貓吧。」

水上從不說再見。就算沒有玉森,孤獨億萬年的他也會在某個地點、某個時間了結自己的一生。

「然而我下了電車,然後上車。如果沒有付車費的時間,就不會跟貓跨越軌道的瞬間重疊了。」

正如水上所說,無論生與死,都是一瞬間的事,拉遠來看,就像是光的閃爍一樣。如果稍微錯開一點,他們兩人便不會相遇。

那樣,懷揣著這樣夢境而出生的胎兒,還會竭力哭泣麼?

泉鏡花的《化銀杏》

水上的昵稱,是從《化銀杏》中的人物,水上芳之助得來。

與玉森在此世第一次相遇時,四歲的水上手中拿著這本書,微笑著在病床上看著他。

書名的排列

篇幅開頭,水上閒聊似的說「玉森,我剛剛意識到,這些書果然不是隨意排列的。」

「比如是淚香的《八十萬年後的社會》旁邊就放著吉屋的《花物語》,這些書是按書名排列的。」

這之後,玉森在向過去的自己自我介紹時說道「不是八十萬年後,也不是千年之後,只不過來自於三天後。」

描述店主時也說「不是八十萬年後,也不是千年之後,不過來自於區區二十三年後。」

博士在買下《花物語》後,也曾故意提到這本書的作者「這位作家… …是同性戀。」

為什麼水上會提到書是按書名排列且而且刻意提到這兩本書呢?也許,他不經意般的言語,是在隱晦的提醒玉森有關橋姬的事情,也在其中隱晦的表達自己心中暗藏的心意。

既然說到了《八十萬年後的社會》,這一段文本也讓人有些在意。

在玉森向水上解釋時空穿梭的事情時,水上只是笑著說「淚香也寫過《八十萬年後的社會吧》?那是博士搭乘時光機,來到八十萬二千七百零一年後的故事。我覺得那個冒險故事會發生在不久的將來,所以聽見玉森這麼說,讓我興奮不已呢。」

實際上如何呢?水上的玩笑話確實以奇跡般的姿態實現了。

在玉森回到過去,救下博士後打算從十二階跳下,安然赴死時,一身雪白的博士駕駛著金魚般的時光機出現在他身邊,用盡全力抱住在風中飄零的玉森。

水上的記事本

玉森注意到,水上的記事本上,封面上有著「南無大師遍照金剛」這八個字。這是日本佛教真言宗祖師空海和尚的寶號。

回憶著水上脖子上的佛珠,川瀨說了這樣一句意味深長的話

「如今是連和尚都會自殺的時代呢。」

佛教認為自殺只不過是一種痴愚的體現,沒有意識到人生難得,更堪憐憫的,是自盡後生前種種還會重頭再來。佛教徒常常認為,自殺者通過死亡並不能達到預期,反而會適得其反。

佛經《未曾有經》卷中記載,說裴扇舍國婆羅門婦人提韋,無子女,守寡,聽從婆羅門教士之言,欲積薪自焚,佛弟子缽底婆比丘為之說理勸止

「夫先身罪惡,隨逐精神,不與身合,徒自焚燒,安能滅罪?」

如果說今世的不幸是前世罪業之果報,那麼罪業屬於精神,與身體無關。焚燒自己的身體,又豈能滅罪而改變命運?

曰「假令燒壞百千萬身,罪業因緣相續不絕。」

「身心被煮,識神未離,故受苦毒,煩悶心惱,從是命終,生地獄中,苦惱尤劇。」

在十六橋的祭拜堂,水上痛苦的朝玉森傾訴多年來埋藏在心底的痛苦

「我在這里,殺了你的母親。她接納了一切,然後死去,然而我卻讓她的死白費了。我破壞了你的一切,如果沒有我,就不會變成這個樣子了。」

「我說這些不是要保護自己,我是要說,你在這里殺了我吧。」

「我一直想要贖罪。」

身為佛教徒的水上,究竟是抱著何等心情,踏過三途川呢?

玉森曾問過川瀨:「人死後,意識會去哪里呢?」

川瀨答:「誰知道呢。要不是去了地獄,要不就是無法轉世,只能四處游盪吧。」

玉森問:「如果是你的話,就算知曉這點也會自殺嗎?」

川瀨答:「說到底,一心求死卻苟活於世的人應該不存在吧… …不存在沒有意義的自殺。」

《金色夜叉》

在第一次綁架水上的橋段中,水上和川瀨演起《金色夜叉》中的戲劇的最高潮。

「這不是那不貞的娼婦嗎?」

「我何時不貞了?」

「分明有我這丈夫,卻和其他男人來溫泉,哪里有沒做的證據?」

「那全都是貫一先生的揣測啊,因為聽說我們來這里,富山先生才跟來的。」

玉森為何想要綁架水上,無非是想從他口中得到自己想聽到的答案罷了。

什麼問題呢?

「水上是否背叛了自己」。

他想要知道,那厚厚的一疊記事本,為何沒有他的名字;他想要知道,同樣是空想家的夢之久作和自己到底有什麼不同;他想要知道,為何水上人生的最後,選擇的不是他的故事。

貫一的猜忌便如此時的玉森,沉默的阿宮是無數循環的水上。水上重復著沉默的冤屈悲鳴,玉森審視著他最惡毒的妄想揣測。這時的兩人便如同《金色夜叉》中的貫一與阿宮,雖然身在一處,心卻隔著一個月亮的距離。

這時候,不得不提到以砂山小姐目光獨特理解的《金色夜叉》。

她這樣說「貫一追著愛上的富山來到熱海,一腳踢開迷惑他的阿宮,那個場面讓人熱淚盈眶。」

若把貫一比作玉森,阿宮比作水上,那麼我想富山就是店主。店主想要對不成器的玉森進行文壇教育,所以一次次的把作為阿宮的水上踢開。

玉森的隱喻

大泉家附近的雨中,玉森望著水上微笑。

「那封信,夾在《白髮小僧》里對吧?但如果是我的話,會夾在《腦髓地獄》里。一個是久作前期的傑作,一個是後期的傑作。」

他以夢之久作的小說來做比喻,讓水上意識到他已接近尾聲。

與晴廖先生的棋局

在等待水上看完原稿的過程中,玉森無聊的與晴廖先生下起棋。

晴廖先生「圍棋的勝負,不到最後一刻都不知道,接下來才是重頭戲。」

玉森「我輸了。」

晴廖先生「這步棋我下錯了,不過之後十八之十六,和十九之十四交換奏效了。」

店主下錯的棋,是那場留客雨。那是他無法預測到的未來,耗盡了他所有的後手。

店主和玉森間的棋局,左右著水上的生死。這一局,玉森輸了,於是水上死去。

治司的話

在機械堂的澡堂里,籠罩著霧氣,治司說著玉森

「自甘墮落活著,自甘墮落死去。」

「一注意到他,身影就消失了。」

「去哪里了?為什麼?死因呢?」

「回鄉下去了。」

玉森的夢想是當一個偉大的文人。

在水上線的結局,他最終放棄夢想,回到了家鄉。

店主與金魚

在玉森回到梅缽堂後,店主曾這樣說:

「有件事必須向你道歉才行。其實… …金魚上岸了。」

「我原本想保持原狀,不過腐臭味很嚴重,所以放到河川里了,抱歉。」

店主給了水上故事的結局,所以向玉森道歉。

本來想讓水上留在水道橋,但最終還是選擇斷掉繩子,讓他順著神田川浮到柳橋去了。

水上和晴天娃娃

玉森曾這樣許願:

「希望趕快放晴,想趕快逃離這個不斷反覆的世界。」

「水上,請你變成晴天娃娃,趕緊讓這個世界放晴吧。」

水上給夫人的遺書上,寫著這樣的話:

「我今日於水道橋上上吊自殺了。」

「當您閱讀此信時,我應該已經是個令人不安的晴天娃娃了吧。」

水上的個人BGM名為《橋桁のてるてる坊主》,意思是橋上的晴天娃娃。

背炙山

「背炙山在到達敵陣之前就自體損毀了。聽說了自體損毀一事的四名研究員,內心明明想著果然如此,但卻裝出悔恨的模樣。」

「不過當時的我認為,會發生自體損毀並不是研究員的錯,是因為你沒有相關知識。」

花澤的這段話,仔細想想看,有三層意思。

首先是引出他喜歡看玉森筆下的故事,為後續發展埋下埋藏深遠的伏筆;

然後是迂迴的安慰玉森,勸解他水上之死並不是他的錯;

第三點則是我很在意的,指名說有「四名研究員」裝作悔恨不已,以及那一句意味深長的「你沒有相關的知識。」

哪四個人?玉森、川瀨、花澤、博士、還是薰?知識,什麼知識?思來想去,也就只有關於橋姬的知識了。

留客雨

「你聽說過留客雨嗎?雖然經常被人誤用,其實真正的意思是留下心愛之人的雨哦。」

第一次讓玩家看到這段話時,作者凜子非常高明的,巧妙的利用了信息差,點出了這些信息:

一、花澤和川瀨在三個月之前就有聯系,且沒有告訴其他人。

二、川瀨從小就很仰慕花澤。

三、川瀨一聽到關於花澤的事情就會很緊張。

四、外面在下雨,川瀨對玉森下了逐客令,卻留住了花澤。

留客雨,店主意味深長的說出了這段話。同時根據此前的信息,綜上結合,我們可以這樣推理:川瀨喜歡花澤,之所以要趕走玉森,是因為留客雨是要留住心愛的人。

但其實不是。

為什麼川瀨沒有告訴玉森關於花澤的消息?他這樣說:

「之所以不讓你和花澤見面,是因為我不想讓他破壞我們的關系。要是讓你選我或者花澤,你一定會選擇接近花澤吧?畢竟那傢伙現在任職陸軍科學研究所,渾身都散發著你最喜歡的可疑氣息。」

「所以說,你一定會被他迷住。」

為什麼緊張於詢問花澤近況的問題?是因為他害怕殺害池田先生的事情敗露而已。那麼,下雨時為什麼要趕走玉森,為什麼不讓玉森住在池田宅中?

因為他說過:「我一直盡量不讓你觸碰是因為,我會想要欺負美麗的你。」

在重重信息差之下,聽在玩家耳中的可就全然不是一回事,這就是凜子的高明之處。

說回留客雨。究竟什麼是留客雨呢?

在雨天不斷循環拯救心愛的人,這就是留客雨,是殘酷而美麗的事實。在雨天朝著深灰的厚重雲層嘶吼吶喊,無視著周圍人冷淡目光奔走,跳躍於無數時空,於心愛之人身前失常懇求的,悲切的事實。

店主苦笑道:「我一直都在看著,你無數次穿梭在這梅雨的季節里。要是當時沒有下雨,現在就不會變成這樣了吧… …失算啊,沒想到會下雨。」

玉森微笑著說:「是留客雨。」

川瀨的反差

如果只玩一週目,恐怕對川瀨的印象只有一個吧。

「這人絕對沒有把我當朋友。」

無論是他刻薄的話語與言行,還是對待水上死亡的冷淡態度、在無家可歸之時拒絕收留的狠厲、與花澤的糾纏與疑似殺人的凶行,都令人望而生畏,下意識拉開距離。

但一旦通關二周目,之前許多覺得過分的細節,都合理甚至好笑了起來。

他嫉妒水上。

「水上喜歡你噢,他隨口稱贊你垃圾般的小說,想討你的歡心。」

他嫉妒花澤。

「是嗎?你還是別戴著眼鏡好,雖然我不知道你在模仿誰,但就算戴了平光眼鏡也無法掩飾你的愚鈍。」

他嫉妒博士,踩扁他送給玉森的金魚花灑,眼睛一動不動的瞪住玉森,然後全力把金魚花灑踢飛出去。

末了,還要來上一句:「可以不要跟那傢伙有牽扯了嗎?我和那個常客,到底誰比較重要?」

話說回來,川瀨的這種如同小孩子般幼稚的選擇遊戲,簡直是不勝枚舉。

一週目里的川瀨沒有改變,但在二周目後回頭去看,卻能發現他隱藏在扭曲心靈下那卑微的愛意,以及真心實意話語外鮮血淋漓如薔薇花般的刺痛鎧甲。

他很怕受到傷害,試探總是若即若離,不敢表露真心。

「世上存在著無法坦率對待別人的的傢伙,他們往往有著不為人知的顧慮。」

所以在咖啡廳里親吻玉森手背後,他說:「你是特別的… …你以為我會這麼說嗎?」

在離別的車廂中,他也同樣淡淡的說:「我希望你對我說你喜歡我… …我說笑的。」

在地下室,就算表露了自己深藏已久的心意,他也相當不坦率的說:「我搞不好相當喜歡你… …你可以當我的摯友嗎?」

也正因如此,他才在玉森原話奉還後嗤笑著說他說謊,全然沒有意識到自己那小心翼翼的卑微內心。

池田宅里,他逼迫著玉森說喜歡他,隨後繼續用惡言掩飾自身情緒,陰暗的悄然收獲微小的幸福。

咖啡屋中,玉森問他,什麼是愛。

川瀨愣住了,菸灰掉在桌上,把沒抽完的煙按在菸灰缸里,手揣進兜,隨後直起身子,用平常一樣的姿勢站到桌上,又在玉森對面的座位上坐下,震驚到無以復加。

正如玉森說的,川瀨實際上是一個很可憐的人。很難想像他到底被傷害了多深,才變得如此不相信別人,如此用盡全力保護自己,用驕傲和惡言來做武器,把自己當做死不足惜的惡人。他很自卑,身邊總是纏繞著水上的陰影。

他曾對玉森說:「一起下圍棋的話,會很開心吧?要是我也喜歡看奇幻小說,像是押川和淚香,我們的關系會更不一樣嗎?」

接受了店主的記憶後,他釋然又冰涼的吐露心聲,再次回憶起那段話,悲切的問道:「跟我一起下圍棋,很開心嗎?像是押川和淚香之類的,看這些奇幻小說的時候,我也……有像是水上一樣嗎?」

在暴雨中無聲吶喊的,是有著湛藍色眼眸的、心如死灰的川瀨。

「對不起,我果然,好像還是我自己。」

在後日談《狗》中,玉森與川瀨的一段尋常對話也讓人有些在意。

文本中描述到玉森為了逃避學習去抓柴犬,結果身上和物件里幾乎被泥土沾染的場面。玉森指著柴犬,說他的眼神簡直不像一條狗,就好像是川瀨一樣刻薄。

這時候,川瀨問玉森「你為什麼能觸碰骯髒的東西?」

玉森回答說「髒了也沒關系。要是突然被甩一身泥我當然不願意,但我很喜歡這條狗,所以覺得無所謂。」

川瀨喃喃自語「這樣啊。」

他茫然又開心的說出來。

川瀨的真名是池田瑛一,而那隻小黑柴犬的名字,也正是「一」。

在深陷友情定義與疑惑被背叛的漩渦中時,玉森曾非常動搖的,幾乎是哀求的提問川瀨,希望能夠得到他的肯定回答。

「我們是朋友吧?」

面對他的提問,川瀨掩藏住內心的悲慼,只是冷笑著說「這麼講真惡心。」

就這樣一個把愛意死死藏在心里,用尖利的棘刺作偽裝的人,居然還嘲笑玉森遲鈍。

「十八年以來我們一直都待在一起,即使這樣都未能察覺到我的心意,真不愧是你。」

還有一個很有意思的地方。

川瀨和水上爭執時曾說過這樣一句話:「我想挖掘玉森君的才能,才這麼嚴格對待他的。」

事後玉森問起,他只是不屑冷哼,表示不過是隨口亂說。

但在後日談中,川瀨始終思考著一個問題,那就是如何讓注意力只能持續五分鍾的玉森考上帝大。

在書店里與水上爭執的時候,水上和川瀨所代表的兩個教育派系就完全暴露出來。如果說水上是不忍心玉森受傷且包容性極強的鼓勵溫和派,那麼川瀨就是認為寵溺會導致壞結局的嚴苛激進派。

他始終認為玉森短視,無法看清未來的方向。所以,他貫徹了本篇中「寵溺是不好的」的教育理念,強制玉森學習以考上帝大。這樣來看,從本篇中一直以來的尖酸刻薄、燒毀原稿的行為,延伸至後日談中逼迫玉森考帝大,其實都是川瀨扭曲愛意的一種體現。

「你想和我一直在一起,對嗎?」

「你會考帝大的,對嗎?」

「你會好好學習的吧?」

這三段詢問,也傳達出一種信號。川瀨想和玉森的關系,保持平等。

在幾條故事線中,川瀨與玉森的關系是最不平等的。可他卻努力想創造機會與玉森保持平等,想讓玉森擁有一個自力更生的、獨立的、光明的未來。

這也許就是所謂的「玉不雕不成器」吧。這是否對應了開篇中玉森將自己描述為原石的比喻呢?川瀨對玉森的批判審視,也不過是一個拙劣的雕刻師笨拙雕刻原石的過程。

店主曾對玉森說:「你如果有空去拯救別人的話,不如試著把自身磨亮。」

那時玉森回答道:「要磨也需要磨料啊,對我來說,那就是川瀨。而對川瀨來說,也只有我能成為他的磨料。」

川瀨認為的愛

玉森疑惑的詢問水上:「川瀨把《婦系圖》借給我看,我想那是線索。主角早賴和成為他妻子的阿鶯,都是相當不幸的體質,結果,他們也沒能在一起,就只是個愛情悲劇不是嗎?」

水上答:「那個故事的確是悲劇的愛情故事,但和實際上的故事,是不一樣的來龍去脈。主角早賴,是泉鏡花自己本身的投影。實際上,他娶了一個藝妓為妻。像那個故事一樣,一開始好像是受到周圍的反對,但是,據說最後是過著幸福的生活呢。」

川瀨總說玉森不懂愛,玉森所理解的愛,不過是皮肉糾纏而已。而川瀨理解的愛情,是如同泉鏡花《婦系圖》般淒美的悲劇。

「明明不喜歡我,也能讓我抱你嗎?」

「我不瞭解什麼是喜歡什麼是愛,但我覺得,你把那個詞看得太過神聖了。仔細想想,就算做了那種事,也不會有什麼東西那樣哇哇降生、也沒有什麼神秘或是別的東西,所以我覺得那種事情就算不帶感情,也沒關系。」

「那種心情,對我來說就跟愛情一樣啊。」

說回《婦系圖》,其實能夠和川瀨這條線契合在一起。《婦系圖》中說,一開始早賴迎娶藝妓,受到周圍的反對。這和他與玉森互通心意後,受到店主的襲擊相對應。

水上說,最後泉鏡花與妻子過上了幸福的生活。

那陽光下穿著白襯衫、救下小孩的青年,笑容燦爛耀眼。

帕諾拉馬島奇譚

店主將玉森和川瀨隔絕在幻象中,從密密麻麻的書堆里,抽出《帕諾拉馬島奇譚》,隨後如此說

「這個故事的主角,是個默默無聞的作家。某天知道一名和自己長得極像的朋友過世,就擬定了一個,取代那位朋友,讓自己重生的,突發奇想的計劃。」

「這座島是那位夢想家用他朋友的財產所建造的,烏托邦。」

這里也許有兩重含義。

一是對應他取代夢野久作,讓未出生的原稿錯誤誕生於世間。拿著以夢之久作身份獲得的稿費,創造了烏托邦,即梅缽堂。

二是暗喻店主曾想過取代玉森。在博士線中,玉森如此想過

「就像店主一樣,孤獨感折磨著我。」

「也許有一天,我會吸收掉另一個自己吧。」

從此處看不到我的故鄉,大概是孤獨感把我帶到了這里吧。

然後我意識到,在這個世界里,沒有人在等待我。

咖啡廳的《看著我》

「我不知道曲名就放上唱片,結果流瀉而出的是常見的爵士樂。」

「是那位女侍喜歡的曲子。」

「是法語,Regardemoi。翻譯是看著我……吧?」

店主提到,後來治司突然辭去了咖啡屋的工作,問咖啡店的店主,說是去了法國。

每當這首曲子響起時,治司望著川瀨,是不是也在想「看著我」呢?

川瀨在咖啡廳與玉森聊天時,會不會同樣想著「看著我」呢?

殺人兇手

對面不正規連隊的斥責時,玉森想

「竟然稱我們是殺人兇手,我和川瀨,終於被取了這麼難聽的稱號了。」

注意,終於。玉森始終潛意識里懼怕著十六橋的那個夜晚,始終忘不掉水閘上那浮腫如同青蛙一般的屍體。

「你知道為什麼我願意給你評價嗎?因為你所寫的故事,把空想和現實混為一談了,也有人為此感到困擾。」

「現實和空想全部混在一起。有時候… …我會開始寫起原本已經遺忘的過去。」

他逃避現實,最終催生出了蛙男。

在他心中,始終認為自己也是殺人兇手,是共犯。

《幽靈塔》

「我從認識的人認識的人那里借來的小說。《A Woman In Grey》,《幽靈塔的原作》,這樣說你比較容易懂吧?」

「我借給你的《A Woman In Grey》,你看了嗎?要是看完了,希望你能幫我把那本書再借給玉森君,下次我們四個人開心的一起聊吧。」

這本書是博士借給川瀨看的。

機械湯的婆婆

在機械湯,曾反復提到過這樣一段文字。

「其中似乎也看到老婆婆的頭露出水面搖晃著。」

這看上去似乎只是用來引出玉森在會津婆婆的隨意一筆,但為什麼會出現這麼多次?文本中一直反復的提到,這個在機械湯男浴室里泡澡的、看上去像是老婆婆的老爺爺。

我們再想一想,玉森與機械湯里的關聯人物是誰?

是不正規連隊,是治司君。

再往深想一想,在大泉家,治司君和夫人、以及機械湯里看上去像是老婆婆的老爺爺,有著什麼聯系?

男扮女裝。

這是否意味著,在此處凜子就已經埋下暗示的伏筆,明處安排了玉森婆婆的引入,暗處卻隱藏著大泉家那哀傷的往事呢?

關於博士的伏筆

「這池子叫做心字池,也叫做三四郎池噢。漱石的《三四郎》中,三四郎就是繞著這池子,讓心情平靜下來。」

「博士也有煩惱嗎?」

「不對,我只是一直站在那個山丘等待而已。我想被自己等待的某人找到,就像三四郎找到美彌子一樣。」

「你的故事讓我活了下來,而我為了再次讓你注意到我,多次往返於這座吾妻橋。」

正如一劍所說,博士的雙眼被恐怖奇幻憑依,連在現實也被幻想中的男人追趕。但他依舊徘徊於吾妻橋上,一直等待著那長期以來受其尊崇的、一切奇幻恐怖的本體,等待著玉森找到他,就像三四郎找到美彌子一樣。

十二階頂層,博士抱住往下墜落的玉森,說:「我一直,一直想告訴你……謝謝你找到我。」

博士的降雨彈

邀請玉森去自己家中作客時,玉森這樣說:「再下一次的雨天怎麼樣呢?雖然可能還要很久。」

博士說:「你那麼快就可以空出時間來嗎?我真是開心。」

玉森錯愕道:「可是,要是出梅的話,可能會是兩個月後的事情了呢。」

博士道:「不會不會,不就是下雨嘛,很容易就能讓它下的。」

玉森想:「說什麼讓雨下起來,實在是讓人難以理解。但我的確是,這周、上週和上上週都有和博士見面。我原本以為會下雨是因為這梅雨的關系,但是搞不好原因在博士身上也說不定。」

砂山在冰川宅里,對玉森透露了關於博士的事情。

「他興奮的告訴我們,就說是和喜歡的人重逢了。」

「由於只有下雨天能夠見到,於是每週要發射一枚… …三枚… …不,三十枚雨彈。」

為何梅雨季如此漫長?因為只有在雨天,梅缽堂才會開門。

讓我們回到一週目的結局中,那時水上望向天空,說:「雨停了。」

玉森錯愕道:「明明帝都都在下雨。」

水上說:「也許是會津的群山幫我們散去了烏雲。」

玉森說:「只在帝都下的雨嗎?真是奇妙的天氣,仿佛是有人期望所以才下的雨。」

蛇之目

玉森曾這樣描述過冰川家牆壁上的紋路:

「牆壁的圖案很詭異,甚至想讓人閉上眼睛走路。」

「四周都有像是眼睛的圖案,感覺就像是被監視著一樣。」

一劍冰冷的對他說:「這是蛇之目,是威脅偽善者的眼睛。」

在遊戲中,每段對話結束後,就會出現蛇之目的標志,閃爍著眨眼睛。那眼睛,是湛藍色的、橋姬的蛇目。正透過螢幕,冰冷無情的凝視玩家。

有意思的是,玉森提到過夫人的傘。

「這老太婆真的跟她帶著的蛇目傘很像。」

冰川家的櫻花樹

砂山如此描述冰川家的櫻花樹:「很漂亮的櫻花樹,對吧?我第一次來這座宅邸的時候,雪白的櫻花落在地上,像是為我鋪上地毯。」

「這棵樹很美吧?一到春天,就會開出鮮紅色的櫻花噢。」

「如果埋葬著屍體的話,櫻花也會變成紅色吧。」玉森天馬行空的想。

那時的玉森只覺得這是迷糊砂山的迷糊形容,覺得只不過是她迷糊的把櫻花的顏色弄混淆了罷了。

蛙男也曾凝視過這顆樹,疑惑的說:「好高大的樹噢,要吸收什麼才能長得這麼大呢?」

二周目,謎底揭曉。

一劍冷冷說道:「我會把您埋在櫻花樹下。到了春天開出鮮紅色的花朵,取悅我們吧。」

能夠開出血紅色櫻花的樹,自然也會用鮮血灌溉。

在玉森詢問博士何時開始孤身一人時,砂山笑著說:「少爺並不是一個人,他的父親也好,祖父也好,母親也好,他們都守護著少爺,每一天都很精彩。」

玉森問:「博士的父母在哪里?」

砂山答:「在樹下。」

一萬年前的雨水

博士用來款待玉森的,是富士山冰穴採集的冰所融化的水,是洪積世結束時,也就是一萬年前的雨水。

玉森就是用這樣的雨水,藉助橋姬的力量,將花澤帶往紀元前的地獄。

令人在意的是,在故事中玉森曾兩次喝下富士山的雨水,但兩次的體驗全然不同。

第一次喝水時,玉森如此評價:

「我把杯子靠近鼻子,聞了聞味道,沒有氣味。」

「我把杯子貼到嘴邊,用舌尖嘗了下味道,沒有味道。水流過喉嚨,沒有後勁,就只是胃涼卻下來。」

第二次喝水時,玉森則說:

「我把杯子靠近鼻子,聞了聞味道,簡直令人作嘔。」

「我把杯子貼到嘴邊,用舌尖嘗了下味道,好咸。水滑過喉嚨,麻木感久久不能散去,胃慢慢的暖和起來。」

博士說此液體喝下後會有著「無味後綿密的回味」,那麼究竟哪一杯才是真正的雨水,又為何會有一杯假的呢?

博士與望天眼金魚

博士第一次見到玉森養的金魚時,文本中如此描述道:

「他從上面向金魚缸內看去,金魚的眼睛里倒映著自己的影子。」

在博士說望天眼金魚時,他介紹道:

「這是一種叫做朝天眼的品種。把出目金養在黑暗的水瓶中,只讓光線從一點射進去,經過幾十年,幾百年的疊代之後,他們的眼睛就會始終朝上,尋找光明。」

「你不覺得它很專一嗎?朝天眼是我最喜歡的金魚。」

博士就像是望天眼金魚一樣,始終在黑暗中,努力凝視的、想要抓住最後那一縷光芒。

「無論幾十年,我都會追著你。」

玉森也思索過:「博士曾說,朝天眼金魚為了尋覓光芒,它的眼睛永遠是朝上的。那博士的眼睛,是否也會變成那樣呢?」

有意思的是,在一週目時,博士擄走玉森時,做出過這樣的舉動:「博士把兩個金魚花灑的底部貼在雙眼上,以仰天的姿勢跪下來。」

完全就是望天眼金魚。

博士的領帶

「你這條領帶的顏色,你知道是模仿什麼嗎?」

「是你眼睛的顏色。」

迷糊的砂山

砂山總是念錯名字,但也機緣巧合的,念出過真正的名字。

「那個,玉… …水,森玉,朔玉… …」

「那個,龍澤先生… …啊不對,富澤… …哎呀?廣澤,矢澤… …啊,梅澤先生。」

花澤的真名是梅澤八八郎,玉森的真名是水森玉。

博士的時光機

「在空寂的黑暗中,出現了一個光點。」

「這個光點拖著淡淡的尾巴,像是爬行一樣的匍匐前進。」

「接著又吸收進了別的光點,讓自己的體積擴大一圈。」

「兩點、三點,逐漸蓄積著光芒,慢慢的、變成寬闊的銀河。」

「讓人莫名想喝可爾思必。」

這段文本在每一個周目幾乎都會出現一次,但始終雜亂無章,令人不知所以。

這光點的真實面目,直至在博士線中才被真正揭曉。

「我似乎做過同樣的夢。這些光點,就是被博士稱作時空節點的東西吧。每個光點,都包裹著我熟悉的景色。只要跳進其中的一個,我就能回到原本的世界。」

花澤與鴿子

花澤曾對玉森提過鴿子。

「據說搭上方舟活下來的諾亞,為了尋找可以上岸的陸地,放出了一隻鴿子。之後鴿子叼著橄欖枝回來,向諾亞表示陸地出現,之後成為了和平的象徵。」

「博士將我比喻成鴿子,不過博士說了,鴿子不需要遞給所有人橄欖枝。」

「博士說,任何人都應該享有自由,他是這樣告訴我的。」

花澤總是背負太多,變得總是壓抑自己真實的情感。博士的出現告訴他不需要再繼續將心聲掩埋,喜歡就是喜歡,好奇就是好奇,不想背負就不去背負,喜歡冒險就去冒險。

他也會問:「為什麼鴿子全都要去叼橄欖枝才行?」

於是,最後玉森將他拉入洪積世後,對他笑著說:「鴿子不需要叼著橄欖枝,既然如此,你也不需要展翅翱翔,在水里暢游,不也挺好的嗎?」

十六橋的橋姬

「一閉上雙眼,眼前就浮現出故鄉的景色。」

「從豬苗代湖吹來的風,拂過寬闊的田園水面。」

「越過十六橋,前方有座小丘陵。上頭有個神聖又古老的祭拜堂。」

「我不知道那里供奉著何等神明,每個月都會和祖母去參拜一次。」

「就算她叮嚀要閉上雙眼,我依然在意祭拜堂的閣樓在意得不得了。」

「有個女的攀附在閣樓,低頭一直看著我們。」

「我對祖母說了,祖母似乎看不見。」

「看來那是我第一次看見的幻象。」

這是一段讓人容易忽略的文本。

夫人說過:「大泉家祭拜的是水道橋的橋姬,而水前寺家,祭拜的是十六橋的橋姬。」

現在看來,那閣樓中的女人也許並不是幻想,而是潛藏在水底、利用現世人們的眼睛窺探世間的,十六橋的橋姬。

哀傷的死亡

薰曾問過玉森:「哀傷嗎… …?…死亡…」

玉森想:「死亡是哀傷的嗎?你這麼問又能怎麼樣?」

當他冷漠看著夫人為水上悲傷的身影時,他說:「死亡,是這樣悲傷的事情嗎?這麼理所當然的事情,我終於回想了起來。」

在電車上,店主說:「那個是橋姬的面具,是因為嫉妒而發狂化為魔鬼之人的面具。我命令薰假裝成我殺了花澤和川瀨。」

「他最後誰也沒殺就回來了,」

「薰問我死亡是哀傷的嗎?他並非覺得殺人沒有什麼,他知道什麼事情是錯的。」

「現在回想起來,被拯救的人應該是我。」

薰與花

玉森曾這樣描述薰。

「打個比方吧。剛剛的怪物,其實心地善良。喜歡花朵,喜歡小孩子,假設他是如花與蝶般纖細的少女吧!」

而在後來,薰站在繡球花中,玉森將他託付給小孩子。

「整球輕輕搖動的繡球花,他說很可愛。」

每次在薰出場時,都有著花朵一般的描寫。

「面具碎裂的聲音有如花朵綻放。」

「怪人像摘花一樣,輕輕松松拎起川瀨的脖子。」

「在像繡球花一樣五顏六色的雨傘下接連跑過,就算踩過水坑也無所謂,就算被雨淋濕也無所謂。」

這是否也在暗示著,現實中那花一般的少年呢?

來源:機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