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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駕駛我的車》: 多重互文的影像奇觀

《駕駛我的車》的主角舞台劇演員家福和妻子音身心契合又深愛著對方,女兒早夭卻在他們之間劃出一道裂痕。家福雖然早已知道音背著他出軌甚至親眼目睹現場,妻子卻在這個時候因腦溢血闃然離世,成了他難逃的陰影。兩年後,家福受邀來到廣島,編排並導演舞台劇《萬尼亞舅舅》。應主辦方的要求,他勉強答應了讓司機渡利駕駛他的車,他們間相似的創傷使他們越走越近,並在返鄉之旅中相互袒露心胸而走出各自的心結。

這部電影劇情簡單、主旨明晰,卻給人一種霧里看花的觀感,我們的腦海里充滿無數個問號音創作七鰓鰻女孩的故事到底在說什麼?明明音那麼愛家福為何要出軌呢?如此和諧相處的兩人間的生活卻毫無實感?《萬尼亞舅舅》台詞在電影中又表達了什麼呢?

這便要先展開聊聊濱口在電影敘事中堆疊的大量互文和對比。

《駕駛我的車》 多重互文的影像奇觀

1. 三幕式敘事結構與文本、劇作、電影的互文

濱口龍介將小說《駕駛我的車》改編成電影、又結合了契訶夫的經典話劇《萬尼亞舅舅》,是小說、舞台劇、電影間的有趣互文。不僅如此,在電影的三幕式結構中,導演巧妙地在故事主線掩映下填充了不同濃度的「文學」、「劇作」和「電影」,使之充滿了東方式的虛實交融感。

就像歷史上電影脫胎於文學與劇作,從第一幕浸潤著過量文本的虛幻冷寂感,慢慢經過移動的交互的舞台表演的洗禮,在第三幕浮上充滿生機的電影實景,以此契合——家福走出創傷的囹圄,最終勇敢面對自我和遺憾的內心弧光。

在第一幕,電影交代了家福的妻子音在世前婚外出軌的故事背景。無論是音在熱烈性愛中著魔似地進行七鰓鰻女孩的劇本創作,還是她在車里與家福」對話」著的如同幽靈般的台詞錄音,就像棉絮一般為第一幕填上厚重的「文本」,一種留待解開的懸疑感彌漫開來。

在大量的固定鏡頭里,他們所生活的房間凝重得如同一灘死水,我們不難想像在女兒去世後,他們之間無法解開的隔閡。

《駕駛我的車》 多重互文的影像奇觀

第二幕,電影在小說原作額外增加了《萬尼亞舅舅》舞台劇招募、排練和表演的部分,家福也在這個時候遇到了他的司機渡利。這里帶出了三個重要的劇情推進點一是家福通過不斷重溫文本等方式打破了語言不通的演員間的對戲障礙;二是他從抗拒到樂意渡利駕駛自己的車,與她敞開心扉;最後則是與高槻喝酒談天,明線上是他直面了音的出軌對象,而事實上也暗喻了家福直面了代表自己內心的高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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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三點恰好是從他主動引導、被動接受、內心獨白的不同角度,讓觀眾感受到家福的變化。這一「戲劇表演」部分,既是在講述家福在現實中扮演另一個自己而丟失自我,也在表演之中讓我們看到戲劇照進現實——人與人即使語言不同也能嘗試讀懂對方、互通心靈的美妙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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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也迎來了故事高潮——家福與高槻長達十幾分鍾的車(內)里(心)對(獨)話(白)。這里直接揭開了電影的主旨「如果您真的想觀察一個人,那麼您唯一的選擇就是正視並深入地看待自己」。

《駕駛我的車》 多重互文的影像奇觀

在第三幕,家福再沒有假借他人文本的力量,也沒有表演作為保護殼,他的車,也是他的內心,被真切地袒露在渡利面前。家福對女兒的思念依託到「假如自己女兒在世也是同樣年紀」的渡利身上,而從未見過父親的渡利也同樣在家福身上找到慰藉,他們分享自己「殺死」心愛之人的過往,完成了這場相互救贖的故事。

通過家福與渡利相擁而泣,以及SONY婭環抱著舅舅打手語的兩個長鏡頭,故事完成他的結尾——他們決定努力活下去,像在北海道蒼茫白雪中的行駛著的紅色車輛一樣,蓬勃熱烈地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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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音(出軌)——七鰓鰻女孩(潛入)

在音講述七鰓鰻女孩的故事的時候,她正好像脫下偽裝一般脫去衣服,和家福做愛,對應著故事里女孩潛入山賀私人空間自慰一般。他們之間的性,只有「入侵者」沒有「受害者」的反饋,缺少靈魂連接的性愛就像自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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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上位姿態(立著的陰道)模仿著七鰓鰻扣在丈夫身上,毯子也異常規整地蓋住她的臀部以下的身軀。

七鰓鰻女孩想要和喜歡的山賀表白,卻選擇了每每潛入山賀家里時和他「交換「一樣東西,甚至殺害了另一個潛入者,她做了壞事想要得到懲罰,但像山賀一樣,家福選擇了對她的出軌視而不見、一再逃避。她的破壞性的溝通方式,甚至都換不來丈夫的一絲反應。

3. 音(七鰓鰻女孩殺了潛入者)——高槻(殺了偷拍者)——家福(「殺了」音)——渡利(「殺」了媽媽)

音、高槻因為自己「殺人」行為而受到懲罰,家福、渡利則因為「殺人」行為而同病相憐。而「殺人」行為都源於人與人的溝通失效——高槻使用暴力致偷拍者死亡;渡利媽媽展露第二人格(或者故意表演)幸才能與渡利一起遊戲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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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家福、音和渡利——尹秀、永娥和狗

和無法開口表白的音一樣,永娥也無法說話,但是尹秀主動自學了韓國手語打破了他們的溝通障礙。他們幸福的一家三口,與家福和音形成鮮明的對比。面對喪女之痛,再無法跳舞的永娥接受了尹秀的建議,參與了舞台劇表演,使她「僵硬的身體有了動作」——「所以現在,我每一天都很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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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永娥(SONY婭)–渡利(女兒)

在《萬尼亞舅舅》劇本中萬尼亞對外甥女是飽含憐愛之情的,「你看著我時,你的眼睛看起來就和你死去的母親一模一樣,啊!SONY婭,你的母親,我的姐姐,她現在在哪里?」而渡利也格外關注永娥的SONY婭。她們倆在現實和戲劇中,分別以「女兒「和」外甥女「的角色,代表著一股新生的力量,鼓勵家福耐心承受命運的考驗,等待一個明亮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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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車「的暗喻

這輛與心髒同色的車是家福的內心世界——在車里的他仍然練習台詞表演著他人,是他不肯直面自我;當音約好與他交談時他開著車逃避,因為一道車門就是他的靈魂防線。正因為如此,終於直面內心的他讓高槻坐進車後座,有了高潮的對話。

《駕駛我的車》: 多重互文的影像奇觀

而駕駛車既代表了逃避,也代表走出困境、堅強生活,從家福駕車離開瀨戶去到廣島,再與渡利返回她的家鄉北海道,他一路完成了自我救贖,重新站上戲劇舞台。而故事的結尾,「駕駛我的車」,是渡利繼承了家福的意志,勇敢地生活下去。

來源:機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