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接楚思怡的時候她坐在公園的草皮上放風箏。她總是在快日落的時候放風箏,天邊只有淺淺一道粉橙色,其餘都被大風吹得發藍。她的風箏還是高高掛在天上,我耳朵上面的頭發刺得耳朵里發癢。
我把摩托停在路邊,楚思怡堆在椅子上像空衣服上堆了一頂帽子。看見我來她也沒有從折疊凳上起身,只是用嘴唇晃了晃叼著的煙,面無表情地看著天上的風箏。風箏很高,想要收下來至少要半個小時。
「米氮平快要把我的肚子搞大了。而且我也快沒錢了。」
「你還是忘不了那個音樂節上的長發男。」
「為什麼?」
「因為——」
「為什麼人這麼輕易地陷入感情之中?」
「我不知道。」
我踩在風箏線上准備幫她收線,她還是沒有起身。
「他搞得我有點歇斯底里了。」
「你是騎摩托車來的?那這些東西都帶不走了。」
她起身收線,我則像絞盤上牽著的木偶般一步步向前,她向前一步,我就必須後退一步。我本可以轉身。
「你可以在車上一邊放風箏一邊走。」
「那樣會把別人的腦袋鋸掉。而且我們沒有時間了。」
「最多錯過開場曲吧。」
「我什麼都不想錯過。」
說著她從懷里掏出她常用來喝水的那個透明保溫杯遞給我,里面裝著的也毫無疑問是她最喜歡的黑松沙士。
「你是不是從來不洗杯子?」
「喝吧。」
「你為什麼要把保溫杯揣在懷里?」
「我不想忘記那份寒冷。」
「但這是個保溫杯啊。」
這飲料比起以前味道變了很多,原本直沖腦髓的清涼油味變得很恬淡溫和,甘草和其他植物得以從所剩無幾的泡沫中慢慢釋放,包裹住舌頭的兩邊。
「冰化了,其實味道還不錯。」
「沒加冰。我回的。回了一下午。」
我總是無法猜透她說的虛實真假。
「我已經決定了。」
楚思怡突然從懷里掏出一把小剪子,笨拙的技巧和並不鋒利的刀刃,她剪了幾下都沒能剪斷風箏線。絲線連著的雲層拽動了湖面,蠟和漆裹著的腈綸,在風的張力下最終綻開——
「我會忘掉那個長發男。」
崩潰。線繩猛地抽過我耳畔,銳利的回音穿透我的耳朵。而且天地沒有斷線合在一起,湖面的波瀾在最後一縷金輝中平息,和它一起落下的,我不合時宜的、邋遢的鬢角。
「你來當新的長發男。」
後記
嗨,機核的朋友們大家好,我是菲太陽。
因為一直從機核社區受到很多鼓舞,這次特別為大家寫了後記。機核社區關於S4U的評論我基本都有看過,很遺憾精力有限不能一一回復。我很早就想寫點什麼來感謝大家的支持,但一落到鍵盤上又很快變成感謝大家的所謂運營文章。所以不如就這樣吧,放在文章的後記,以一種輕松、隱匿的形式,把最好的東西留給看到最後的人。作為作者果然還要是靠創作來回饋玩家和讀者吧?(笑)
對於關心S4U開發進展的朋友,我可以說目前在劇本方面進展順利,我們會在後面的內容中加入一些有趣的玩法。(對不起,我只能說這麼多,哈哈)與此同時我本人也陷入了一些與S4U開發無關且遠在保密協議之上的困擾。不過也不必擔心,我總是陷入此種困擾,我曾經從更加險惡的情況中生還。我只是發發牢騷,分享煩惱。
可能機核的各位首先是以遊戲編劇的身份認識到我,其實我本人也作為短篇小說家和詩人在創作。在劇本創作方面,我總是被、也經常如此要求自己要做商業上的考量——「沒有玩家就沒有作品」——我想要寫出讓所有人都能享受到樂趣的劇本。但在小說和詩的創作中會很不一樣,我想大家都已經感受到了:就沉溺在這些場景和台詞中,不要去尋找一個答案,你看到的就是答案。
這次分享的故事是《海角嶼飲料店》故事集中的一個故事。這個系列大多是一千字左右、以飲料作為核心、描繪男女之間曖昧關系的超短篇小說。其實本來打算發布的是一個篇幅更長的故事,叫作《如果牽著手從星巴克走過千廝門大橋就能去到永遠》。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發布這個故事,如果大家感興趣的話也請告訴我!(先挖坑)最後不知道大家對《天淵沙士》有什麼想法,請多和我談談吧!
新的一年想試著在機核發布更多的內容,我想努力成為大家的長發男。(笑)
來源:機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