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他們說：蛇用兩種方式殺人，擁抱和親吻。」
我總和她說以前談戀愛很累，像打表演賽。
《百年酒館》里有一段台詞，或許可以解釋這個問題：人們常說”墜入”愛河，所以你不能有意墜入。就像演”摔倒”，要讓著摔倒看起來逼真，劇里的演員要練習成百上千次。
我想有些時候能放下「工具理性」，試試”摔倒”。
做兩股糾纏的燈芯，然後一起點著。
我倆一起看《霸王別姬》的時候，她問我最後菊仙為什麼突兀的上吊了，我說：是因為段小樓揭發她是窯姐，嚴刑拷打的人問了他三遍”你愛她嗎？”，他為了自保說”不愛她，從此跟她劃清界限了”。
我後來才想通菊仙為什麼要冒死去火里撿那把寶劍。
#2
“Adam,listen to me. I have a life,and it only goes in one direction: FORWARD.”
我總跟她說，咋倆都沒怎麼散過步，天天搞黃色，談情說愛不是這樣的。
我跟她說情情愛愛要抓緊，有些事要趁我們倆人心里都還有松動，都還沒變成鐵石心腸的狗雜種。
我跟她說新干線上有一站叫熱海，年輕的情侶會換好浴衣等待晚上的花火大會。
我跟她還說4月有風箏節，浩克山東什麼都大，風箏也大。躺草地上看漫天的巨物很末世，很恍惚。
我還惦記法喜寺的螢火蟲、故宮的梨花、上植的玉蘭和海棠，蘇州河畔那些鮮為人知的小路，還有看一場少一場的演出。
時間是綁在鍾擺上的剃刀，它不停息，它會割破人們的肚皮，然後周期性的揚長而去。
有人去top2學了數學畢業入職對沖基金年薪千萬，30歲就overdose被發現死在屎尿里。
也有人老老實實上個職業學校畢業開家門口的45路公交車，每天陷在循環里跟乘客一起爆炸升天。
有人抄底了殯葬行業的股票，從某些月份就開始突飛猛進。
也有人大過年打視頻過來，跟我聊的最樂觀的那句是”過年好”，告訴我他們部門今年死仨同事了，畢業名額完沒完成還不知道，想換個行業。
還有人結腸癌發現的早，以為因禍得福，復查才發現人命如草菅。那段時間總盯著螢幕發呆，我發現身份證被注銷的微信，不能留言。
大家都有美好的明天，但不確定能不能過上明天。
#3
回憶錄
日語里的九月又叫長月，意思是夜長之月，代表從這個月份開始，白晝將愈短，黑夜將愈長。
我很喜歡晚上，我捨不得每個晚上。
-1-
我倆認識在中秋，我跟她講我倆紀念日特別好記，月圓一次是一月，最大一顆是一年。
我倆第一次見是在一個專宰冤大頭的bar，她跟我說她不是酒托，然後點了一支700¥的格蘭威特，非常滿意的傳了照片給我，我想跟計程車師傅說掉頭來著。
她跟我說自己酒量不錯，擔心我不行。還說whisky得純飲不能加冰，不要跟她硬碰硬。
回去那天的的士，我倆坐後排，臉挨的很近，足夠近，我感覺她的臉和她的香水氣味在一個合適的距離下虛構了一種難以言語的親密，它似乎預示著一個重要時刻的降臨。
後來我扶著她在家門口的公交站台上吐。
我倆慢慢熟悉以後，約會照舊，但是我逐漸很少帶她喝酒了。我發現她和我一樣大劑量服用抗驚厥的安眠藥，說明書上用黑體加粗標注，這兩樣東西摻在一起吃，會呼吸暫停。
她問我不能陪我喝酒了會不會找別的妹妹聊天，我說現在跟ChatGPT聊得很投機，任何一個一問三不知的妹妹都沒法比。
跟她在一起這麼長時間，我騙了她一件事，我這種人沒有crush和一見鍾情，人是慢慢愛上的，我不曉得她明不明。
-2-
後來那個公交站台我再也沒敢去過，我在那個長椅上坐過太多次了。我怕我想起你載我的醉駕電瓶車，我怕我想起你偷偷帶我進你房間里。我怕我想起我們一起遛狗，我怕想起你帶我吃的台灣菜和蘇北菜，我怕我想起每次送你到家門口的時候都要吻過了說了拜拜再回頭。
-3-
再後面我每個星期來看你一次，住在你家附近的酒店。那個酒店有個後門，你每次不登記就進我房間。我們在那里分享了很多糟心事，還從家里偷來了紅酒和干邑白蘭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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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後來，我索性就搬過來住了。我們一起逛家居商店，買被子、枕頭、床墊。買成雙成對的碗筷和酒杯，還從家里偷了火鍋烤肉兩用的電熱鍋。當初為了炒你愛吃的菜買的豬油，現在還在冰箱放著。你買的冰淇淋都被我吃完了，後來你發現我不愛吃抹茶的，你就都買抹茶的。
我倆弄塌不知道多少次床板，以至於後來我買了電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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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你過生日，我們一起在長沙訂了民宿。那段時間總說帶我到長沙各處走走，但除了喝酒，基本沒出過酒店門口。
我們還在茶顏悅色寫了卡片，買了老虎戒指，你還帶我去了梅溪湖的那個碼頭，但你從不陪我吹吹江風看看月亮坐坐輪渡什麼的，你一般會去點炒酸奶和臭豆腐。
對了，不知道那時候你許的什麼生日願望，有我嗎，實現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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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你送過我一條項鏈，上面寫的是”一定要愛你的小狗，拜託拜託”，我給弄斷了，我應該早點修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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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疫情放開了，我們提前囤了口罩、抗生素和退燒藥，給爸爸媽媽買了血氧儀。那個時候我燒的比較高，你問我有沒有刀片嗓，我還給你唱了歌。
那陣子一周不見，就會放大很多很多想念。
-8-
冬天的時候我們去了寺廟，你是只給自己和媽媽求財神的。我也和你講過我從不向神邸求財富和仕途，這些事他們無法左右。跪過的神像，三個願望都是求的都是平安，只求了你的平安。
都忘了求姻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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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年了，我們又去了長沙。這次逛了很多奇奇怪怪的商店，去打了點玩、抓了娃娃、吃了日料。碰見了套圈耍賴的老闆，打了一次8發全中的氣球。然後在午夜的長沙流浪，問人家夜市算命的老頭鳥賣不賣，人家以為你是砸場子的。
最後打不到車，坐摩的回的酒店，我一直以為摩的師傅是紅綠色盲。
穿梭在車流里，我突然理解了上海市為什麼禁了兩輪機動車的牌照。
我們還在酒店門口放了煙花，玩了那種小時候的鞭炮左輪手槍。
路過的人嘟囔的方言我沒聽懂，我讓你幫我翻譯翻譯是不是罵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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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始看《狂飆》，天天狂飆語錄，什麼”頭疼來自菸灰缸，我的名字叫徐江”。
問我為什麼東北的大哥都要提褲腰帶作為身份象徵，和什麼叫”吃飯坐小孩那桌”。
情人節在白玉蘭廣場出來碰到兩個沒少喝的中年男子看見咱倆在路邊抽菸，問咱倆這是不是京海。
看到建工集團拆遷，保留了高啟強在舊廠區的家屬樓。
那個時候還說以後有閒錢了，把現在租的這間公寓買下來，老了來這過年。
-11-
春天了，我們去公園騎兩人自行車，在大草坪上吹泡泡，坐遊船，四周開滿了鬱金香。
我們那個時候約定要帶狗子去最大的公園，最野的草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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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你開始去去九院住院，我每天去病房探望，開始了打針嘔吐吃藥的無限循環。
順便認識了冬子，打了麻將，通關了去年被嚇得半死的鬼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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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叔阿姨答應假期和我們自駕去桐廬，吃到喜歡的江鮮的時候，你爸讓我必須得喝瓶啤酒。飯後散步，我們跳了舞。第一天我們三個人在酒店里沉迷電子麻將錯過了最好的出遊時間，第二天去爬山，帶你拉練。第三天，我帶叔叔阿姨遊了富春江。
那個時候一家人其樂融融，好像很多事情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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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以後我們開始計劃去海南了，那個時候覺得我們的感情是回憶和約定組成的。
比如你說度蜜月要去馬爾地夫。
去海南中途在武漢轉機遇到了雷暴，但什麼也沒耽誤。
我們去了所有看海最棒的地方，看了最好的落日。
我們玩了一個場特別帶勁的漂流，下山吃到了最爽的椰子，起名叫手雷。
還連吃了好幾天燒烤，整得太地道了，感覺回東北老家了。
不由分說的認為海南是東北人的耶路撒冷。
海南的牛蛙好大，不知道怎麼練的，什麼器械。
去海鮮市場吃到了最新鮮的章魚和波龍，被阿姨說是富豪。
去了水上公園，一邊漂流一邊玩水槍，玩了三個失重項目，累的想回家睡覺。
去見了南海觀音，
求了沒用的愛情美滿，
我還把願望用黑筆重重描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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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了《漫長的季節》，看到了彪子說：老感覺像做一場夢似的，
現在夢醒了。
那段時間喝酒說胡話問你，要是有天走投無路了，你能跟我殉情嗎？
你說對不起，你還有媽媽。
沈墨最後找王陽跳橋的時候，
王陽說了同樣的話。
王陽轉身的時候，沈墨小聲說：別走啊王陽，我只有你了。
我那時候心里也是這麼小聲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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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楊過生日，決定了，還是分手。
我倆還一起給小楊買了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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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好了，答應陪我住到周末，我可開心了。
去聽了《蛙池》，那場真好，好到不忍心刪到我們的合照。
去吃了海底撈，流了眼淚。
回家那天晚上做夢夢到自己一個人在直通冥府的橋上走，橋下的人渾身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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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倆看《星際穿越》的時候，導演認為墨菲定律不應該被解釋成”壞事總會發生”，而應該解釋成”凡有機率發生的事，就有可能發生。”
我還是相信第一種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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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你爸媽還是知道了我糟糕的精神狀態和嚴重的躁狂，便不再同意我們的事了。
從這里開始，戛然而止。
有時候走在街上覺得一霎那恍惚，所有的一切的都變成了夢幻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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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總勸我：向前看，別回頭。
王響是了卻了所有積壓的心事之後才向前看不回頭的。
-end-
以前的結尾是這樣寫的：
“相信村上緊貼山坡的積雪。
相信噩耗與我們無關，刀光不會在心野閃現。
相信車軸能在鋼鐵群蜂嗡嗡作響的公路上帶我們向前。”
現在改一下：
“無限大な夢のあとの 何もない世の中じや” ，
“在無盡的夢想背後是一個冷酷無情的世界”。
來源：機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