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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姆齊·坎貝爾小說譯文:城堡中的房間

原名:The Room In The Castle

作者:拉姆齊·坎貝爾

譯者:晚風

「坎貝爾稱羅伯特·布洛克的小說《外星怪物》為他提供了拜亞提斯,但是這篇小說是基於洛的《摘錄簿》,也展現出了與洛的《畏避之屋》的相似性,這會是坎貝爾的第一本選集的標題故事。」——《拉姆齊·坎貝爾的內核》Stefan Dziemianowicz

創作於1961年,初次發表於《湖中居民及不受歡迎的租客》,也被發表於《冷印》、《Dark Feasts》、《Alone With The Horrors》

正文

在我們每個人當中,是否潛伏著某種古老世界的殘余,而那會將我們拖向自那萬古倖存至今的存在?在我身上一定有這樣的殘余,因為關於那天我為何要游盪到那座山丘上古老的、傳說滋生的廢墟,不存在神智健全和有益健康的緣由,對於我在那里發現了隱藏的地下房間,亦不能給出任何平庸陳腐的理由,對於我打開了我所發現的恐怖之門,亦是如此。

在一次拜訪大英博物館的過程中,我第一次聽聞了那個傳說,它暗示了普羅大眾避開布里契斯特郊外的一座山丘的原因。我為了找尋保存在那里的某些典籍而來到大英博物館——並非是惡魔傳說的書籍,而是論及了塞文河谷的地方歷史的、極其少見的典籍,以一位十八世紀的教士的回憶而描述。一位居住在伯克利附近的康賽德地區的朋友曾托我為了他即將發表在《康賽德觀察者》上的文章而去查閱某些歷史事實,在那周末我待在他身邊時,便可將其告知於他,因為他生病了,已經有一段時日無力拜訪倫敦了。我在抵達大英博物館的藏書室後,除了查閱必要的典籍、適當地記錄下引文、離開博物館驅車直奔我的目的地之外,什麼都不用考慮。

一進到那間有著高聳的天花板、有著被小心照管的書籍的房間,我便從圖書管理員那里得知我希望去閱讀的書籍在那時正被借用,但是很快就會歸還,倘若我願意等一小會的話。為了消磨這段時間,而我對查閱任何歷史書籍都不感興趣,便讓那些典籍的管理人允許我瀏覽博物館里那近乎無法得到的《死靈之書》的副本。在我盡力閱讀的過程中,一個多小時過去了。關於長眠於正常世界那平靜祥和的表面背後之物的諸多暗示在我的腦海中揮之不去。我承認當我讀到了據作者所言潛伏在世界上的黑暗無光、遭人畏避的地帶的那些異界存在時,我發現我自己接受了我所讀到的東西,奉為真實。當我愈發深入到那圍繞著那些來自彼界的恐怖存在——腫脹的克蘇魯,無以名狀的莎布·尼古拉絲,巨大兩棲的達貢——的黑暗神話時,若非我的全神貫注沒有被帶著一堆泛黃的典籍的圖書管理員打斷,我可能已經被捲入了全然相信的漩渦。

我不得不把《死靈之書》的副本交給他,而在我心中喚起的、潛伏的恐懼如此之大,以致於我看著那本恐怖的書確實被牢固地鎖好後才安下心來。接著我開始閱讀我曾尋求的歷史書籍,並開始摘錄我的朋友曾表現出感興趣的段落。無可避免的是,我禁不住閱讀了大量與我對相關資料的探求無關的內容;而那是在一處我曾認為毫無用處的章節,我的眼睛掃過一段引言時,它令我回憶起我之前閱讀過的那本書。起初我認為我對那異域的邪教信仰的關注已經從對無害的、古樸的鄉野傳說的關注轉變為對某種異常且令人不安之物的關注,而隨著閱讀的深入,我意識到那確實是一段相當不同尋常的傳說。

『然而不要認為。』這位伯克利的教士寫到,『撒旦不會適時地在信奉上帝的人們中散播恐懼,以此製造麻煩。我已經聽說了諾頓先生苦惱於他居住的地方附近的林地中傳來的呼喊和可怖的咆哮,並且聽說了一天夜里那些鼓聲如此吵鬧以致於從那時起一個月里都無法下田勞作。但是,不是為了煩擾我的讀者,我會講述不到兩年前一個農民所告訴我的故事。』

『一天夜里,當我走在伯克利城外的道路上時,農夫庫珀從左側的田野跑出,找到了我,滿身污穢,並對他所見之物充滿了恐懼。起初仿佛他的神智動盪不安,就像可憐的湯姆·庫珀被他的疾病徵服的時候那樣;而我把他帶到教堂,在上帝面前治療了他的神智。他問我我是否願意傾聽他所遭遇的褻瀆景象,因為他認為邪魔一定是派遣了一個惡魔來將他從有益健康的基督教正途上驅離。』

『他發誓他曾追趕一隻侵擾他的家畜的狐狸,寄希望於能夠殺死這只討厭鬼;但是它帶他在農夫金和庫克的地產周圍兜了好大一個圈子,以致於他跟丟了它,他便來到河流附近,轉身回家。一來到康布魯克溪[注]上的、他以前回家時常走的橋道,他便沮喪地發現它的中間被打碎了。當他走向科恩路附近的淺灘時,他看到了在一座山丘之上的一道頗為怪異的身影。它似乎發著不會在一種顏色中駐留的光,就像孩童們玩耍的萬花筒那樣。農夫庫珀不喜歡它,但他還是走近了那座山丘,攀登了上去,直到他靠近了那個可怖之物。那是一塊亮晶晶的礦物,一點也不像農夫庫珀曾見過的礦物。當我懇求他告訴我它的樣子時,他怪異地盯著我,說基督徒不應該講述如此邪惡的怪物。我極力勸說他,我必須有充分的了解,才能對抗這樣一個惡魔,他說祂像獨眼巨人一樣僅有一隻眼睛,有著螃蟹一般的螯鉗,他還說祂有著一根非洲大象一樣的鼻子,還贅生著巨蛇一般的觸須,從祂的面容上懸垂下來,就像胡須一樣,樣子就像某種海中怪物。』

[注]Cambrook Stream,看構造像是康河的支流,查閱了塞文河谷地圖確實能看到康河有條支流叫cambrook。

『他呼求耶穌基督作見證,撒旦在那時一定已經帶走了他的靈魂,因為盡管他說來自天國的聲音在命令他退回去,他還是忍不住觸碰了那令人厭惡的雕像的螯鉗。接著一道巨大的幽影掠過了明月,盡管他下定決心不去向上看,他還是看到了投射在大地上的可怖形體。他褻瀆地說如果我聽到了對那道幽影的形體的敘述,天國便不會保護我,因為他說他感覺當他看到了那形體時,仿佛上帝已經忘卻了他的幸福安康。那時,他逃離了那座山丘,為了逃走而游過康布魯克溪;他說某個東西追趕了他一段路,因為他聽到了身後傳來巨大的螯鉗撞擊在地面上的咔嗒聲。但是他還是重復念誦了禱詞,正如他恐懼某種邪惡之物時慣於做的那樣,而那急促的聲響很快便遠去了。這樣當我走在伯克利公路上時,他便遇到了我。』

『我告訴他回家去安慰他的妻子,並祈禱仁善的主能夠幫助他抵禦邪惡,邪魔可能在計劃傷害他,將他從正確的道路上拖離。那個夜晚,我祈禱這些可怕的撒旦行徑能很快從我的教區離開,和冥府的深淵不會帶走那位可憐的農夫庫珀。』

讀到了這一頁的底部,我立刻繼續讀對面的紙頁,但是我迅速意識到某些東西缺失了,因為因為下一段論述的是完全不同的東西。注意到頁碼,我發現兩頁之間的一頁缺失了,因而就我而言,任何關於那異界形象的進一步論述都變得無從獲取。因為現在什麼能扭轉這一點的事都做不了——而且,畢竟,我來大英博物館最開始是來查閱相當不同的資料的——我只能繼續我原來的查閱。然而,我注意到有幾頁在紙頁的邊緣上很不平整,翻到那里我發現了缺失的那頁,帶著怪異的喜悅感,我把它放回原位,繼續我被打斷的閱讀。

『但是這並不是農夫庫珀的故事的結局。自那時的兩個月後,農夫諾頓非常困擾地來到我這里,說著森林里的鼓聲比起以往更加喧鬧了。我除了說些讓他一定把房門緊閉,密切注意撒旦傑作的痕跡以外,無法更進一步安慰他。接著是庫珀的妻子到我這來,說他的丈夫突然生病了,因為他伴著一聲極盡可怖、令人不忍聽聞的尖叫一躍而起,跑到林地中。在這鼓聲如此強烈的時節,我不願派人到林地中去,但我還是召集了一隊農夫來檢查那片林地,密切注意邪魔的印記,並尋找農夫庫珀。他們照做了,但是他們很快便回來了,對為什麼他們沒能帶回可憐的庫珀,以及為什麼他一定是被邪魔帶走了,講述了一個怪異詭譎、可怖駭人的故事。』

『在林地變得極為濃密的地方,他們開始在樹木間聽到擊鼓聲,恐懼地走近那個聲音,因為他們以前就知道那鼓聲預兆著什麼。當他們來到聲音的源頭,發現農夫庫珀正坐在一口漆黑的大鼓前面,滿眼茫然,仿佛被迷住了心智,以一種極為野蠻的方式擊著鼓,正如非洲土著們做的那樣。隊伍中的一員農夫金想要對庫珀說點什麼,但是看到了在他身後的東西,並給其他人看他所見到的東西。他們發誓在庫珀身後的一定是一隻巨大的怪物,甚至比起伯克利蟾蜍更為可怖,祂的形體極為褻瀆。祂一定是作為那座山丘上的雕像的模特的怪物,因為他們說祂有幾分像蜘蛛,有幾分像螃蟹,有幾分像夢境中的恐怖之物。現在,看到了林間的惡魔,農夫金逃走了,其他人跟隨他而去,但是他們沒跑多遠便聽到農夫庫珀發出的一聲極為痛苦的尖叫,和另一聲猶如某個巨大野獸的咆哮的聲響,而擊打黑鼓的聲音已經停止了。幾分鍾後,他們聽到了猶如一隻巨大的蝙蝠拍打翅膀的聲音消失在了遠方。他們來到康賽德路,很快便返回村子里,講述著可憐的庫珀的命運。』

『盡管這發生在兩年前,我毫不懷疑那個惡魔仍然活著,一定仍漫步在林地中,等待著粗心大意者。或許祂還來到村子里了;因為所有前去搜尋農夫庫珀的人自那以後一直都會夢到那個怪物,不久之前有一個人死了,發誓某個東西在窗戶那里凝視著他,並拖走了他的靈魂。祂是什麼,我無從得知。我想祂是撒旦從地獄送來的惡魔,但是閱讀了大量關於這片地區歷史的書籍的丹尼爾·詹納先生說祂一定是羅馬人在入侵時久遠以前的一座古營壘遺址的石頭大門後發現的東西。無論如何,抵抗撒旦的禱詞似乎對祂收效甚微,因此祂一定是某種遠不同於那些慣於侵擾健康的基督教社區的怪物們的東西。或許如果我的信眾遠離林地,祂就會死去。但是我聽說那些怪異的謠言,謠傳吉爾伯特·莫利爵士若干年前來到塞文福德附近定居,認為自己能夠用巫術鎮壓那個邪魔,據說還希望他的褻瀆行徑能夠令他控制林中的怪物。』

關於林地中出沒的存在的談論到這里就結束了,但是對我而言,它似乎不像是關於那個存在的唯一傳說。最後提到了某個十八世紀的巫師鎮壓那個存在的嘗試,這聽起來像是一種暗示,暗示了莫利的實驗有著真實的結果。而我能輕易地花上一個小時的時間,進一步在書籍中搜索傳說。當然,並非是閱讀《死靈之書》令我輕信於那些虛構杜撰出來的怪物;而是當我拜訪我在康賽德的朋友時,這能成為一個話題,或許我甚至能夠拜訪吉爾伯特·莫利爵士的家,如果那棟建築還剩下什麼的話——而且,如果那麼一個人真的存在的話。

決定去搜尋這一我確信會在別的某個地方敘述的傳說,我便讓圖書管理員挑選來了所有可能在我的探求中令我感興趣的書籍。最後一次挑選來的書籍包括威爾希爾的《伯克利的溪谷》、希爾的《塞文河谷的傳說與風俗》、桑斯特的《蒙茅斯郡、格洛斯特郡和伯克利地區的巫術的記錄》。我最初的探索已經被我忘在腦後了,我開始細細閱讀這些書籍,並對書中的某些段落和插圖戰栗不已。

威爾希爾的書籍我很快便拋在一邊,除開關於女性幽靈和缺乏想像力的修道士的尋常故事,僅有的觸及超自然領域的傳說是伯克利女巫和伯克利蟾蜍。這最後,是一個可怖的傳說,涉及了一個被關在地牢里的、以人類屍體為食的非人的可憎之物,似乎對我的調查並無幫助。然而,希爾和桑斯特的書籍更有幫助。各種段落,有的占據了一整頁,講述了粗心大意的旅行者在塞文地區瞥見的怪異詭譎之物。盡管如此,我仍不認為各種謠傳中存在於周邊鄉野地區的東西與我當前的探求有關。接著我在桑斯特的作品中偶然發現了一段話,講述的正是我關心的內容。它以幾近准確地描述了我已經讀過的事件開始,以隨後的段落繼續下去

『讀者會問,這個存在究竟是什麼?祂從哪里來?為什麼在這之前沒有聽說關於祂的傳說?對於這一切,有一些含糊不清的解答。這個存在被認為是拜亞提斯,在人類出現以前便被尊為神明而崇拜的存在。根據傳說講述的,祂被羅馬軍隊從一處起源無法界定的、在羅馬人到達不列顛的久遠以前便被建好的史前古營壘遺址里的一扇石門後釋放出來。至於為什麼在農夫庫珀的發現之前沒有傳說——據說確實有傳說存在,但是是以一種無法辨認的形式,以致於無法同隨後的傳說故事聯系起來。顯然令人膽寒的伯克利蟾蜍與神明拜亞提斯是同一存在;當然,盡管這個存在僅有一隻眼睛,當祂的長鼻有時縮回時,祂真的很像一隻蟾蜍。祂是怎麼被囚禁在伯克利的地下牢室中的,最終如何逃脫的,傳說並沒有講述。祂有某種催眠的力量,因此可能是催眠了某個人來打開牢室的門,盡管可能這種力量只能被用來使祂的受害者變得無助。』

『在祂偶遇了那個農夫後,祂最終被吉爾伯特·莫利爵士從林中喚出,他在塞文福德城外擁有一座長久無人居住的、諾曼式風格的城堡。據說,莫利相當一段時間里都被居住在附近的人們畏避。為什麼如此卻沒有明確的緣由;據說他同撒旦簽訂了契約,而且人們不喜歡那些蝙蝠群集在一間特定的塔樓上的房間的窗戶上的方式,也不喜歡在那通常籠罩在塞文河谷的迷霧中浮現的怪異形體。』

『無論如何,莫利已經將那林地中的可怖之物從祂腐爛潰敗的睡眠中喚醒,並將祂禁錮在他位於伯克利公路邊的大宅邸的地窖中,如今已經沒有蹤跡剩下了。只要祂在他的力量的控制下,他便能利用祂固有的宇宙生命力,同克蘇魯、格拉基、道羅斯和莎布·尼古拉絲的使臣交流。』

『他被認為會引誘旅行者們來到他的家園,在那里他會設法把他們帶到地窖附近,並把他們鎖在里面;當沒有受害者到來的時候,他會把那東西放出來覓食。有一到兩次,晚歸的人們會被莫利飛行的、伴隨著一個駭人的有翼之物飛在他前面的景象嚇得說不出話來。不久之後,他被迫帶走了祂,把祂囚禁在城堡中一處隱藏的地下房間中;據傳說而言,被迫這麼做是因為祂長得太過龐大,地窖裝不下了,與祂所吃的食物完全不成比例。在白天祂會留在這里,天黑以後,他會打開那隱藏的門扉,讓祂自由地宴食,祂會在天亮之前回來,他也會回來,並再次禁錮祂。如果那扇門關閉了,憑借門上的封印,那個生物便不能自由地漫步而出了。有一天,在莫利關閉了門扉,將那可怖之物關在里面後(顯而易見,他關閉了那扇門,因為搜查者沒發現有開著的門),他便消失了,再也沒回來。那座城堡,如今無人打理,慢慢地朽敗傾頹了,但是那隱秘的大門顯然仍保持完好。根據傳說所言,拜亞提斯仍然潛伏在那隱藏的房間里,准備著蘇醒和被釋放出來,假如有某個人打開了那把隱藏的門鎖的話。』

這是我在桑斯特的書籍中讀到的。在做任何進一步的探索之前,我讓圖書管理員在上鎖的書櫃里那些繁多的典籍中找些關於拜亞提斯的資料。最後他帶來了下文所述的段落,是他在蒲林的《蠕蟲之秘》中發現的:

『拜亞提斯,蛇須者,遺忘之神,應對祂的雕像的頂禮膜拜而被召喚而來,雕像被深潛者帶到地球。祂會因生靈觸碰祂的雕像被召喚。祂的凝視會給腦海中帶來黑暗;據說那些看到祂的眼睛的人會不由自主地走向祂的魔掌。祂盡情享用那些不小心撞見祂的迷途者,從那些祂宴食的人中汲取生命力,從而長得更加巨大。』

因此我閱讀了路德維希·蒲林的那本可怖褻瀆的典籍,在我發現在這本書中找不到更多關於拜亞提斯的內容時,我毫不猶豫地合上了它,將它交還給那位圖書管理員。這也是在我選擇的書籍中我能發現的最後一次提到了那可怖費解之物的段落了,我便將它們交還給圖書保管人。在那時我碰巧看了一眼鍾表,發現我在我的調查中花掉了比原本打算的多得多的時間。回到原先伯克利的教士所寫的書籍,我匆匆抄記下了我的朋友委託的、我還沒抄完的要點,接著便離開了大英博物館。

時間接近中午了,而我打算駕車從大英博物館直奔康賽德,在白天盡可能走多的路程。將我的筆記本丟到儀錶板上的小容器里,我啟動了引擎,開進車流中。比起與我相反的方向,與我同方向的車輛更少,但是過了一段時間,我發現自己處在倫敦的郊區。在那之後,我沒有過多考慮閃過擋風玻璃的風景,也沒有特別留意到黑暗的接近,繼續駕車行駛,直到我把車停在路邊的小餐館吃一頓飯,我才意識到夜幕已然落下。我在小餐館停留之後的景色變成了僅僅是兩個黃色圓盤沿著道路匆匆向前、或是滑過每個轉彎處的灌木樹籬的景象。但是當我接近伯克利時,關於在古老的時期這片地區曾施行過的不潔儀式的想法開始在我腦海里揮之不去。當我經過伯克利時,我記起了關於這個鎮子的那些可怖的故事——關於那害了麻風病一般的、被囚禁在一處地牢中的、腫脹的蟾蜍怪物,關於伯克利的女巫,她的靈柩上的鎖鏈令人費解地掉落下來,然後那具屍體從中走出。當然,那僅僅是迷信的幻想,而我並沒有真的因它們而困擾,盡管在那個下午我讀過的那些書籍在提到祂們時,都帶著如此的輕信;但是瞥見車頭燈現在照亮的周圍地區,瞥見那些漆黑的、沒有點燈的房屋和潮濕的、剝落的磚牆時,還是難以令人安心。

當我最後駛入我的朋友的房子的私人車道時,他在那里用手電筒為我引路,我的車前燈已經在布里契斯特和康賽德之間的路上熄滅了。他把我領進屋,說我在最後的幾條沒有街燈的路一定有一段艱難的旅程,我只能贊同他說的話。現在太晚了——比我原本打算抵達的時間要晚,但是在大英博物館那段未被允許的探索花費了一些時間——在吃了清淡的一餐和餐桌交流後,我便回我房間睡覺了,擺脫了有點繁忙的一天的影響。

第二天早晨,我從我的汽車里拿出了包含了我從大英博物館獲取的信息的筆記本,而這令我想起拜訪莫利城堡的廢墟的打算。我的朋友盡管能在房子周圍行走,卻不適合太長時間離開房子;因為他那個下午要撰寫他即將發表的文章,我有機會去找出那座城堡。在我把筆記本交給他後,我隨意地提及了我在晚餐後要去附近的鄉野地區漫步的打算,並問他能不能推薦些可能會令我感興趣的地點。

『你可以駕車去伯克利,在那里轉轉,』他建議到。『那里有大量更早的時候遺留下來的東西——我不會待太久,因為那些迷霧。今晚也能會下一場霧,那真的很糟——我肯定不會想在霧中駕車行駛。』

『我想過,』我試探性地說,『去塞文福德,嘗試尋找一座城堡,一個巫師的魔眷被認為被封印在那里。我好奇你知不知道它在哪里?它被某個名叫莫利的人擁有——吉爾伯特·莫利爵士,他顯然與邪魔或是別的這類東西為伍。』

他看起來相當驚駭,對我提及的那個地方表現出怪異的不安。『聽著,帕里,』他說,『我想我聽說過這個莫利——有一段可怖的傳說,將他與十八世紀這里附近的新生兒的失蹤聯系起來——但是我寧願不去言說關於他的任何事。當你已經在這住了一段時間,看到他們全都在某些夜晚緊鎖房門,並在窗子下面的泥土中放置印記,因為邪魔被認為會在那些夜晚出來時——當你聽到了那些飛過每個人都被鎖在里面的房屋上空的東西時候,而那里什麼都沒有——那麼你就不會有興致追蹤想那樣的東西了。我們雇了一位相信這些東西的女傭,她總是會為我們的房子放置印記——所以我認為這就是祂總是飛過的原因。但是我不會調查那些被巫術污染過的地方,即使我受到上帝的保護。』

『我的上帝啊,斯科特,』我反駁到——大笑著,但是對他自從來這里定居後他改變的方式相當不安,『你一定不相信在這周圍他們製作的星形印記能有什麼作用吧,或良善或邪惡?好吧,如果你決心要保護我的性命,我就不得不問問其中一個村民了——我不認為他們會如你那樣有著不合時宜的保護本能。』

斯科特仍然不信服。『你知道我過去和你現在一樣對那些持懷疑態度,』他提醒我說。『你意識不到,一定是發生了某件極端的事情,才改變了我的觀念嗎?看在上帝的份上相信我——別去為了自己信服而尋找某個東西!』

『我再說一遍,』我說,惱火於我原打算的、令人愉快的午後竟然引發了一場爭吵,『我就是去問問某個村民。』

『好吧,好吧,』斯科特惱火地打斷到。『在塞文福德的郊外有一座城堡,應該是屬於莫利的,那里他拘禁著某種怪物。顯然他有一天留祂被鎖著便離開了,從沒有回來,再次釋放祂——我認為,是被他召喚出的元素奪去了生命。祂仍在等待,因此他們說,某個蠢貨會到來,引發麻煩,將祂再次釋放。』

沒有錯過他最後言論的含義,我問到,『我怎麼從塞文福德找到那座城堡呢?』

『哦,看看吧,帕里,這還不夠嗎?』他皺著眉頭說。『你知道了那座傳說中的城堡是真實的,為什麼還要深入呢?』

『我知道城堡存在的傳說是真實的,』我說,『但是我不知道那地下房間是否存在,盡管如此,我想塞文福德的鎮民會知道……』

『如果你一定要去,把你自己出賣給那個邪魔,』斯科特最後說,『那座城堡在塞文福德從河流的另一側,在一座小丘上——一座小山丘,我猜你已經短暫地造訪過它了——離科頓街不遠。但是看看,帕里,我完全不知道你為什麼要去這地方,你可能不相信這種事,但是村民們不會去接近那座城堡,我也不會。那個存在被認為擁有某些令人難以置信的特性——倘若你僅僅是瞥見了祂的眼睛,你就會把你的自我交付給祂了——我並不是真的相信這一切,但是我確定在城堡里可怖地出沒著某種東西。』

很顯然,他誠懇地相信他所說的一切,這只能加強我拜訪那座城堡、進行一次徹底的調查的決心。在結束了我們的爭吵後,交談變得有點緊張了,在晚餐前,我們都在閱讀書籍。我一吃完晚餐,便從我的房間拿了一個手電筒,在為旅行做了其他准備以後,便驅車朝塞文福德的方向開去。

沿著A38公路和伯克利公路行駛了一小段後,我發現如果汽車要停在那座城堡附近,我將不得不經過塞文福德本身並原路折返。當我駕車穿過塞文福德時,我注意到,在教堂的門廊上方,有一面描繪了一位天使手持一個碩大的星形物體站在一個畏縮的蟾蜍一般的怪物面前的石雕。好奇地,我剎了車,走過兩根發黑的立柱之間的、覆滿苔蘚的小徑,同那位教區牧師交談。他很高興看到有陌生人來他的教堂,但是當我告訴他我走近他的原因時,他變得謹慎起來。

『你能告訴我,』我問到,『在你的門廊上那一堆古怪的雕刻的意義嗎——描繪了蟾蜍怪物和天使的那個?』

他看起來對我的問題有點感到擔憂。『顯然是關於一場良善戰勝邪惡的勝利,』他說。

『但是為什麼那位天使手持著一個星形物?一個十字架一定會更合適。』

這位教區牧師點點頭。『那也令我不安,』他承認到,『因為這似乎是對這周圍地區的迷信的讓步。他們說這最初並不是教堂的一部分,而且被一位更早的教區牧師帶到這里,他從未透露他在哪里找到它。他們說那星形物和在諸聖節前夜[注]使用的東西是同一個,而那天使根本不是天使,而是來自其他世界的——存在。至於那個蟾蜍——他們說那代表了所謂的、仍在等待被釋放的伯克利蟾蜍!我嘗試過把這東西從門廊上拿掉,但是他們不讓——威脅著如果我拿掉它,他們就再也不來教堂了!還有過像我這種境地的牧師嗎?』

[注]All Hallows’ Eve

我從那座教堂離開了,感到頗為心神不寧。我不喜歡那雕像不屬於教堂的一部分的敘述,因為這無疑意味著那個傳說比我曾認為的更為廣泛地流傳開來。但是,當然,這個浮雕是這座建築的一部分,而它僅僅是對曾經分開而談的傳說的曲解。當汽車駛離時,我沒有回頭看那些雕刻,也沒有回頭看那位已經走出那座建築、正在盯著門廊頂部的教區牧師。

拐出米爾巷,我順著科頓街前行,當我拐過街角,將一排無人居住的村舍拋在身後時,那座城堡便浮現在眼前了。它並沒有座落在那座小山丘的頂部,三面城牆仍然屹立著,盡管堡頂久已崩塌。一座孤零零的塔樓聳立著,在慘白的天空的映襯下,猶如一根焦黑了的手指。我頃刻之間便想知道這是否就是久遠以前蝙蝠會群集在它的窗戶上的那座塔樓。接著我停了車,拔出了鑰匙,用力關上車門,開始攀登斜坡。

那些荒草上覆有水滴,從迎面而來的霧氣中看去,地平線顯得模糊不清。潮濕的地面令上山的旅程變得困難,但是走過幾碼以後,便有一段石質階梯通向那座城堡,我便拾級而上。這些階梯覆滿了微綠色的苔蘚,在一些零星的地方,我似乎察覺出了模糊的、稀稀拉拉的痕跡,如此的模糊不清,以致於我無法確定它們的形狀,但是只能感覺到,關於它們,有一種隱約的、非常糟糕的意味。會是什麼弄出了它們,我無從得知;因為城堡的附近極為顯而易見地缺乏生機,唯一活動的生物是一隻間或出現的、身材腫脹的鳥類,它拍打著翅膀飛出廢墟,被我進去城堡的行為嚇了一跳。

令人驚訝的是,城堡已經不剩什麼了。地板的大部分都覆滿了倒塌的堡頂的碎片,而在石頭碎片之下所能見到的東西沒有表現出任何隱藏的房間的位置。我突然想到一種可能,便攀上了通向塔樓的階梯,細細檢查那環狀階梯的底部,;但是那些階梯僅僅是石板。對塔樓的思量啟發了另一個想法——或許那說怪物的監牢位於地下的傳說是個謊言?而塔樓上層房間的門輕而易舉地打開了,露出了一間狹小的、空盪盪的房間。在走進去調查整個房間,看到了在窗戶下面取代了一張床的一個靈柩時,我的心令人不悅地猛地一跳。伴著幾分驚恐,我走得更近了,向靈柩里窺視——我想,在我看到那底部塗抹著泥土的靈柩里空無一物時,我一定是寬慰地鬆了口氣。這一定是某種詭異種類的棺材,一定是被異端地安置的。但是我禁不住想到那烏雲一般的蝠群從前常常群集在這座城堡的某座塔樓上的窗戶上,潛意識感覺這似乎有種我無從判斷的聯系。

十分快速地離開了塔樓的房間,我走下樓梯,檢視著城堡各處的地面。除了進入我的視線的殘磚碎瓦以外,再無他物,盡管有一次我真的看到一個劃在岩石石板上的古怪印記。除非通往隱藏房間的門真的位於餘下的崩塌堡頂下面,它大概完全不存在;再經過十分鍾的向別的方向拖拽碎石後,唯一的結果就是我灰頭土臉,指甲破碎,我意識到是否那扇門真的位於碎片之下,其實無從得知了。無論如何,我會回到宅邸,向斯科特說明並不存在惡毒的實體將我拖進祂的巢穴;而且,我已經盡我所能地證明了在城堡里並沒有隱藏的房間的跡象。

我開始走回通往公路的石制階梯,望向那輕柔彎曲的綠色曠野,透過迫近的霧氣,現在正在飛速地變得模糊不清。突然我被絆倒了,跌落了一級台階,我把手撐在我上面一級台階,以幫我站起來——差點跌進一口張開的深坑里。我蹣跚著走在打開的活板門的邊緣,那級台階構成了門,而那塊被我踢離了原位的石塊構成了鎖。一段石制梯子刺入了下方的黑暗中,延伸到了難以確定范圍的房間中的目不可見的地面上。

拿出我的手電筒,打開了開關,現在顯露出來的房間完全是空落落的,除了位於梯子底部的、由某種金屬製成的黑色小立方體。房間呈正方形,大約20英尺x20英尺,牆壁由暗淡的灰色石塊組成,上面坑坑窪窪的,從坑洞中長出了蒼白的蕨類的葉子。在這間房間里,絕對沒有任何動物的跡象,實際上,也沒有任何一種動物曾棲息於此的跡象——或許,除了一股古怪的臭味,就像混合了爬行類的臭味和腐敗的臭味,片刻之間,從那新近打開的孔洞中令人窒息地升騰出。

整個房間似乎沒有什麼令我感興趣的東西,放置於地面中央的黑色小立方體擋在那里。首先確保梯子能夠承受我的體重,我走下梯子,夠到那個立方體。跪在它旁邊坑坑窪窪的灰色地面上,我檢查著那黑色金屬製成的物件。用小刀劃了幾下,便顯露出來怪異的紫羅蘭色光澤,說明只是覆蓋了一層黑色的塗層。象形文字的銘文被刻在它的上表面,我認出其中一個是在《死靈之書》出現過,作為一種抵禦惡魔的保護符咒。把它翻轉過來,看到底部是村子里被廣泛使用的星形符號。這個立方體能作為一個極好的證據,表明我實際上已經拜訪過那座所謂的鬧鬼的城堡。我將它搬起來,發現它出乎意料地沉重——大約是同等尺寸的鉛塊的重量。

在這麼做的時候,我釋放了那令我跳上嘎吱作響的梯子、發了瘋地跑下小山丘、來到科頓街、鑽進汽車里的可憎之物。摸索著車鑰匙,我回頭望見了,以霧氣彌漫的天空為背景,從深坑中伸出的那猥褻的、摸索的肢體。最終鑰匙滑到了插槽里,伴隨著一聲劇烈的引擎轟鳴聲,我駕車逃離了我所見到的噩夢。路邊的景色一種令神經繃緊的速度飛逝而過,昏暗的車燈中,每一道陰影都像是一個橫沖直撞的惡魔。然後汽車拐入斯科特的房子的私人車道,幾乎沒有停下,撞到了車庫的門上。

應我暴力的闖入,前門匆匆忙忙地打開了,斯科特匆匆地從門廳那長方形的燈光中走出來,在那時候,我已經因那深淵中的可怖景象和之後狂亂的旅程幾近暈厥了,因此當我踉踉蹌蹌地走進門廳時,他不得不扶住我。一回到起居室,喝了一大口白蘭地振作了精神,我便開始講述那個下午的經過。在我講到我到達那恐怖的城堡之前,他就神情不安地向前傾著身體,而講到塔樓房間里面那個靈柩時,他發出了一聲恐懼的低吟。當我描述了在地下房間中突然涌現在我腦海的那可怖駭人的揭示時,他的雙眼因恐懼睜得老大。

『但那也太可怕了!』他倒吸了一口氣說。『你的意思是說——傳說中的拜亞提斯會隨著吃掉每一個受害者而長大——祂最後一定是已經吃掉了莫利——但是你所說的是可能的——』

『在我意識到那是什麼之前,我已經看了足夠長的時間,以致於看到了全部的細節,』我告訴他。『如今我只能等到明天,那時我將弄些烈性炸藥來摧毀那個東西。』

『帕里,你的意思不會是你要再去一次那座城堡吧?』他難以置信地問到。『我的上帝啊,在你所見到這一切之後,你一定找到了足夠多的證據,不需要再回到那個地方了!』

『你只是聽說了我所見到的所有恐怖,』我提醒他。『我看到了它們,因此如果我現在不把它們徹底摧毀,它們便會在我腦海中徘徊不去——有一天那隻蟾蜍狀生物會打碎祂的牢籠,破土而出。這次我回到那里不是為了消遣,而是有著真實的目的。我們知道祂尚不能逃脫——但是如果放任不管,祂會再次設法引誘受害者到祂那去,恢復祂的力量。為了我將要做的事,我不需要看祂的眼睛。我知道這附近沒有人會接近——甚至附近的村舍也是空的——但是假如像我一樣的某個人聽聞了那些傳說,決定去探索呢?那扇門會打開只是時間問題,你知道的。』

第二天早晨,我驅車走了幾英里才發現沒有能買到烈性炸藥的地方。最後我買了幾罐汽油,希望這種易燃的液體能夠摧毀那個異界怪物。在斯科特家取回來我的行李——在那座城堡完成我的任務以後,我將返回倫敦,因為地方警員例行查問時,我不希望牽涉其中——我被女傭搭話了,她給了我一塊造型古怪的星形石頭,她說這石頭在我傾倒汽油的時候能幫我抵禦拜亞提斯的力量。對她道了謝,我向斯科特揮手道別,出門來到汽車里,我看到無論是斯科特還是那個女人都在焦慮不安地從起居室的窗子那看著我。

那些汽油罐在車後座令人厭惡地一齊叮當作響,在我思索在城堡里的最佳行動計劃時令我焦躁不安。這次我開往了相反的方向,因為我不想經過塞文福德;首先,我想盡可能快地到達城堡,終結那撕扯我神智的可憎之物,而且,我不想再經過在那教堂門廊的上面的恐怖的蟾蜍雕像了。這次旅程更短些,很快我就把那些汽油罐搬到公路一側的草地上了。

把那些罐子搬到靠近被抬起的石板之下的洞開的深坑附近費了好大的力氣和不短的時間。將我的打火機放在階梯的邊緣,我撬開了那些汽油罐的蓋子。把它們拿到深坑周圍高一級的台階上,用一塊從斯科特的車庫里拿的膠合板在一個錫罐里蘸了些汽油,把它放在上面的台階上。接著用打火機點燃了那塊木頭,我匆忙地踢翻了深淵邊緣的那些錫罐,然後將燃燒的木頭扔了下去。

我想我做得正是時候,因為當我把那些撬開的罐子推到深坑中時,一根巨大的黑色物體升到了邊緣之上,當汽油和木頭打到它時便退縮了,仿佛蝸牛的眼睛觸碰到了鹽巴一樣縮了回去。接著下方傳來了長時間的嘶嘶聲,伴隨著一陣可怖的低音的悲鳴,聲音在音量和音高上節節攀升,之後變成了令人厭惡的起泡聲。我不敢去看是什麼在那深坑的底部在痛苦的液體中沸騰,但是升騰到活板門上方的東西足夠令人畏懼了。稀薄的、微綠的螺旋狀氣體從那孔洞中迴旋而出,聚集成了五十英尺高的濃雲。或許僅僅是那氣體的某種麻醉特性的作用增強了我的聯想,但是那氣雲似乎凝結成了巨大的、腫脹的蟾蜍樣的形狀,拍打著祂巨大的蝠翼飛向了西方。

那是我最後一次見到那座城堡和那病態扭曲的周邊地區。當我走上石制台階時,我並未回頭看,也沒有把視線從道路上移開,直到我將那波光粼粼的塞文河遠遠地拋在地平線處為止。直到我周圍身處擁擠的倫敦交通為止,我才想起那怪物已經被拋在身後了,甚至現在我都忍不住去想在我將那金屬立方體從城堡的地面上搬離之後我所見到的東西。

當我把那個立方體從地面搬離時,我的腳下開始傳來了一陣怪異的攪動。向下看去,我看到了房間一側地面和牆壁的連接處的石頭升了起來,在地面一起滑走之前,我設法抓住了一個石梯橫檔。那是一扇門,下面是更為廣闊的空間。攀爬了一下直到我處在懸掛的梯子上,我小心翼翼地凝視著下方完全的黑暗。從黑暗中沒有一絲聲響傳來,也沒有動作;直到我試圖更緊地握住梯子,這麼做的時候,那金屬塊掉了下去,撞到了黑暗中的某個東西上,發出了一聲潮濕的悶響,才真的有事情發生。

一陣滑行的聲音開始在我下方響起,混合著橡膠質感的吮吸聲,我在令人癱瘓的恐懼中看到了一根黑色的物體,從牆壁邊緣的地下滑過,開始向上伸展,盲目地拍打著較小的房間的各側牆壁。比起任何別的東西,都更像一條巨蛇,但是沒有眼睛,也沒有面部五官。我對這個巨大的異常之物與拜亞提斯有何聯系感到困惑。這里是來自其他天體的存在的避風港嗎,抑或是,莫利從那些禁忌的諸側大門的彼方,召喚而來的群魔的避風港嗎?

接著,我理解了,當我沖出那個滿是惡意的房間時,發出了一聲恐懼而狂亂的尖叫。我聽到了那東西在祂的監獄的牆壁上綿軟無力地撞擊著,但是我可怖地知曉了為什麼祂無法逃脫。我回頭看了一次,那猥褻的黑色肢體正在狂亂地伸到深坑的邊緣,搜尋著在祂的巢穴里片刻前曾察覺到的獵物,而對於這個,我在癲狂的愉悅中大笑不止,因為我知道那東西會毫無心智可言地搜尋著,直到發現什麼也找不到。『祂長得太過龐大,地窖裝不下了』桑斯特曾寫道——但是沒有提到每次活人的獻祭會帶來何種的生長……

因為那巨蛇一般的東西已經觸及到我了,那東西和人類屍體一樣寬,超乎可能地長,僅僅是那可憎之物拜亞提斯的面部觸須。

THE END

來源:機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