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遊戲資訊 武俠·《刀劍笑》 第五幕

武俠·《刀劍笑》 第五幕

前情提要

橫刀,名劍,笑三少齊名江湖已久。
三人武功卓絕,即是至交好友,也是角逐 「 天下第一 」 的對手。
笑三少卻在決戰前夕,身陷滔天血案。
為了查明真相,他與愛人蝶舞來到了神秘的銀鉤舫。求助於這里的主人·閻羅天子。
若見天子面,先拜狀元局。 殊不知,暗處里有一雙無形的手,正欲置他於死地……

前文傳送

《刀劍笑·第一幕困局》 《刀劍笑·第二幕賭局》 《刀劍笑·第三幕殺局》
《刀劍笑·第四幕幻局》

(一)

細雨瀟瀟,煙水茫茫,太湖之畔,霧鎖寒窗。太湖旁的心扉小築藥香彌漫,煎藥的柴胡年紀不大,雙頰通紅,很是可愛。他小心呵護著爐火,不時往內室偷瞧,他的師父正在里面施針救命。

如凝脂般的肌膚上金針密布,每一根針下都有青紫色的汁液緩緩滲出。屏風後,持針的手輕輕一彈,最後一枚金針刺入了天宗穴上。

「嘶……」一股寒氣自相思夫人的唇角溢出。那纖秀的柳眉不曾睜開,但已從緊皺變為舒緩。

武俠·《刀劍笑》 第五幕

施針者將換下的金針插在白布包上,隨後丟入火盆之中。那布包上面盡是青紫色的痕跡,金針亦泛著青幽之色,火焰也被這顏色浸染。

幽幽螢光中,施針者轉出屏風,原是個二目炯亮,紅唇皓齒的文謙秀士。看著不過三十上下,卻留了一口及胸長髯。

「老夫以鋒針換血壓住了她體內的頑毒,她一會就會醒過來。另外,我發現她體內除了走脈神針外,還有幽閉遮蘭之毒。」

「西域奇花?」搭話的人是梁飲,他已在外室等了好一陣子。

大夫看病,自不許閒人打擾,作為神醫的曲中求更是如此。他診病時,旁人不可發出一絲聲響。而且外室與內室之間,還布了【陣景風煞】,貿然闖入必吃苦頭。

幽閉遮蘭的名號,梁飲是聽過的。此花唯有樓蘭產出,經由孔雀河的河水培育,盛開時異香撲鼻,可以靜心凝神,摒除雜念。故佛門常以高價收購,用以禪修。孔雀河斷流後,樓蘭國日漸衰敗,幽閉遮蘭也隨之消失。

曲中求走至藥櫃前,一邊取藥一邊道:「當年名花流入侵中原,此花亦隨之流入。喝了這種花的汁,功力會在短時間內大有增進。但它的藥性十分霸道,久服便會上癮。如果一日不飲,全身的血液就會倒流,痛入骨髓。名花流當時就是靠著這一手,招攬了大批高手為之賣命。」

梁飲的目光落在外室窗前的一排排盆栽,其中就有好幾種蘭花。他湊上前俯身一嗅,雨水眷顧過的芬芳直入心扉,如唇香般的美妙。

這不像是蘭花應有的清香。

煎藥的柴胡見梁飲這糙漢一臉陶醉地細嗅花香,不由地被逗笑。他這一笑,藥爐的火未經照管便弱了不少,柴胡手忙腳亂的燃火,反被梁飲做鬼臉取笑。

收起鬼臉,梁飲自懷中取出一顆晶瑩剔透的明珠放在桌案上,當做是曲中求回答的報酬。桌案的另一側還擺放著幾件古玩書畫,當中有張旭的《春草帖》,張萱的《搗練圖》,還有一盞鎏金龜酒籌。再加上這南詔進貢的火珠,已不下千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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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中求人稱怪醫,怪就怪在若是普通人找他看病,他分文不取;若是江湖中人尋他醫治,便要價極高。更有甚者是千金買命,花多少錢,便治到什麼程度。

像梁飲這種會給他找麻煩的江湖中人,縱使不是找他看病,只詢問些問題,也要付出相對應的代價。

「前輩對蒔花之法頗有心得,難不成接觸過幽閉遮蘭?」梁飲斜靠在窗邊問道。

曲中求點了點頭道:「不但接觸過,還嘗試培育過。畢竟那場武林浩劫,波及到的無辜者委實太多。若能洞悉幽閉遮蘭的藥理藥性,像狄夫人這樣飽受花毒折磨的人,可以救回許多……」

梁飲追問道:「名花流究竟與中原武林有何糾葛,以至於提及此名,聞者無不三緘其口。就連醉秋生的紅葉手札,也對其諱莫如深。」

曲中求眼神中閃過一絲不屑,他語帶譏諷道:「那是中原武林天大的醜事,各門各派都牽扯其中,自然不肯與你道明。」

梁飲遂問道:「醜事?四年前名花流依附安祿山,禍亂江湖。他挑起戰事在先,何以是中原武林的醜事。」

曲中求停止了配藥,將思緒放到了久遠前歲月……

「三十年前,有一批樓蘭遺族東渡中原謀生。他們的調香之法甚是精湛,一時風靡兩京,積攢下了大筆財富。

商場交鋒不亞於江湖廝殺,手段之狡詐卑劣更是層出不窮,豢養高手行暗殺之事屢見不鮮。各大商行的背後,都有武林門派,甚至朝中勢力的身影。為了守住這來之不易的基業,這些樓蘭遺族前往各派學武,如你一般融中原西域武學之精粹,培養出了一大批高手。

其中的姣姣者,便是日後創建名花流的燕千歲。」彼時他剛成親,並無稱霸江湖的野心。但他一生率性而為,我行我素。因此於名流交際之中得罪了朝中的宰相張說。

張說權傾朝野一時,在江湖上的地位也是極高。在他的授意下,一些武林中所謂的正義之士無中生有,懷疑樓蘭遺族心懷不軌,有盜取中原武學後再取而代之的野心。加之商場上對手的推波助瀾。樓蘭遺族的生意接二連三的遭到打壓,族人也陸續被暗殺。燕千歲的父親甚至在賑災路上遭逢暗算,屍骨無存。

是可忍孰不可忍,燕千歲帶領剩餘的族人隱居黃河龍門,組建【名花流】展開了瘋狂的報復。」

梁飲接過話茬道:「華裘殘劍舞霓裳,八月飄紅九月霜。遇冤焚香請捕王,拜叩羅漢解貧囊。逢龍遇虎風雲會,流離市井黠鼠藏。閻羅殿里求一醉,紅白娘子刃斷腸。任誰也想不到,當年的【八大豪俠】竟然全都是樓蘭遺孤。」

曲中求點了點頭道:「天花乍現,八方名動。這些沒有暴露身份的樓蘭遺孤便真的開始謀奪自己所處幫會門派的勢力,挑起內鬥。一時間武林之上腥風血雨,等眾人發現真相時,名花流已然成為一股凌駕於黑白兩道之上的勢力。燕千歲更與李林甫結盟,幫助他在朝中扳倒了不可一世的張說。」

梁飲聽到李林甫的名字,不由得「嘖」了一聲。他與李泌曾與這老賊數度交鋒,也在對付安祿山時有過合作。他人雖死,但聞聽到他的名諱,還是恨得牙根直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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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中求並未注意到梁飲的神色,兀自說道:「後來,大俠南霽雲與燕千歲決戰華山聖境。兩人雙雙墜入玄冰遭至冰封。各大門派以為反攻的時機已到,合軍攻入龍門。卻不想名花流的新族長是個比燕千歲狠辣千倍的角色,他的武功更是驚世駭俗,那日參與討伐的高手無一倖免,全被其所殺。龍門一帶成為武林禁地,直到燕千歲自玄冰中解凍,我們才知道那個名花流的新族長是他的兒子【燕敦煌】。」

「雙方元氣大傷,各自罷戰。如此幾年後,囚禁燕千歲的玄冰恐有開裂的跡象。為了阻止燕千歲出世,少林寺的心鏡大師委託橫刀,名劍,笑三少護送玄冰回華山聖境。以極寒之氣修補玄冰。就在同一時間,名花流發生了內訌,長公主燕彩衣率領一半族人離開了龍門。而蟄伏已久的燕敦煌投身安祿山帳下,名花流再次入侵中原武林。」

「護送玄冰的刀劍笑自然成為了他的首要目標,不過他不是要救燕千歲,而是要殺燕千歲。這也陰差陽錯導致玄冰提前開解,燕千歲頓開牢籠。再然後發生了 什麼,我就不得而知了。到最後,燕千歲竟然是為了保護橫刀,死於燕敦煌手中。而燕敦煌,又被刀劍笑合擊重傷,最後為名劍所殺,幽閉遮蘭也被他焚之一炬。」

「名劍宅心仁厚,他查明了當年的事端根由,決定止戈休戰,化解這場恩怨。樓蘭遺孤倖存下來的,就只有燕彩衣率領的那一支。她當時已改姓為顧。認了【低首梟雄·顧盼君】做義父。玉皇寨是黑道第一大勢力,遠在蓬萊島上的半天崖。自然沒有武林正道敢去半天崖尋仇。」

「彼時名劍已是公認的武林盟主,他親上半天崖為大哥名戰做媒,希望迎娶顧彩衣,以象徵中原武林與名花流這場恩恩怨怨,在這一代人結束。顧彩衣欣然應允,雙方永結連理之好。武林中人,也就不再提及這段極不光彩的往事了。」

一番往事言畢,曲中求臉上流露出一股復雜的神情,似是唏噓,似是悲嘆。他口中喃喃道:「只可……給…個癱。如果是……該有多好。」

梁飲還沉浸在細節的整理與分析上,並未聽全曲中求最後在說什麼。他心里有太多的疑問被解答,也因為新的線索衍生出更多的問題。

相思夫人所中之毒是名花流獨有,是笑三少下的毒嗎?恐怕不是,如若笑三少真有殘害相思夫人的心思,比幽閉遮蘭強效百倍的藥物他也能輕松弄到。甚至那日在翠雲古寺,笑三少可以立時將相思夫人格殺當場。何以會選這名花流才有,用來控制武林高手為己所用的藥物那?

難道兩人真的還有私情未斷,笑三少下毒是想強迫相思夫人?這里暫時存疑,但各種證據表明。兩人根本沒有時間和機會,而且相思夫人對狄準的感情,顯然更加深厚。而笑三少近年來最常相伴的,則是蝶舞。

蝶舞,蝶舞是名花流的二公主,她可能有幽閉遮蘭,但她並未有動機下毒給相思夫人。更何況,笑三少這件案子的重點是他為何殘殺那麼多武林人士,相思夫人只是受害者之一。蝶舞對於笑三少來說,恐怕沒有這樣的影響力。而且她在名劍山莊生活了這麼久,如果心懷不軌,名劍和名家的實際家主【名老太君】絕不會看不出。

是名劍或者橫刀?這兩個人都與笑三少有過莫大接觸。

動機,他們有。即使曾是戰友,即使生死與共,為了名利之爭背叛,這樣的案例屢見不鮮。天下第一並不只是虛名,而是實打實的財富和權力。

時間,橫刀一向神龍見首不見尾,沒人能准確了解他的行蹤。名劍則在年初就已閉關悟道。若是喬裝改扮四下行兇,並非難事。

手段,梁飲從未與這三人交過手。但武學之道殊途同歸,他們三人想要模仿對方的武學,憑借並肩作戰的經歷,和這三人的根骨悟性,也不算是難事。而且這幽閉遮蘭是名劍親手焚毀,他若偷藏一些,外人也是不知道的。

總結起來,如果是笑三少犯下這麼多血案,這對於百害而無一利。就目前的證據來看,他絕沒有犯案的動機。如果笑三少是被冤枉的,那無疑是他的存在或者行為觸犯到了別人的利益。天下第一,丐幫幫主這兩塊招牌都有可能。爭奪丐幫幫主的嫌疑暫弱,可以排在後面。天下第一之爭,梁飲放在了第二個位置上。

至於第一個,是他這麼多年歷練經驗鍛鍊下來的直覺。有人想要挑起天下第一之爭,好坐收漁翁之利。而笑三少無疑是三人之中最好下手的對象。

(二)

笑三少真的是好下手的對象嗎?恐怕也不是。要不然陸離仙與譚志。就不會雇傭這幾位高手,攔在他前往狀元局的必經之路上。狀元局辰時開始,笑三少也要在辰時之前闖過這一關。他已將蝶舞託付給王小二,准備放手一搏。

紅木大桌,七把椅子,九壇美酒,十樣小菜。一席鴻門宴,在偌大無人的廳堂中央,攔在笑三少身前。

不知是陸譚二人買通了銀鉤舫的兩個總管,亦或者是這兩位總管另有所圖。昨晚銀鉤舫上的侍者和護衛,都被集中到了船頭那一側,為狀元局做准備。而賓客們,要麼早早去船頭等著看戲,要麼在房中掛上此間無人,閉門不出。也就是說,直到狀元局結束前,船的另一側沒有任何人看管。

往日鬧哄哄的銀鉤舫,黎明時分卻靜悄悄。這種幽靜已不像是人間所有。

銀鉤舫是無法之地,無法之地的無法之地,那邊是無法無天,無間地獄。便可無惡不作,無事不為,無人不殺。

笑三少看著眼前的幾位,直嘬著牙花子。他沒有驚惶,因為心里有準備。他沒有害怕,因為害怕沒有用。他唯有笑著應對,江湖上有一位熊前輩說過,笑容是最好的武器,哪怕是苦笑。

這幾位實在是太難應對了,他們都曾是江湖上響當當的人物。

坐在最前面的【滕奇影】一向獨來獨往,專做黑吃黑的買賣。西北道上的人問其大名,無不心驚膽喪他手上的孽磐刀更是至寶,與橫刀奪愛一時並稱於武林。

在他鄰座的,是【風笙、水囍】兩夫妻太乙玄機劍法變化莫測,足以躋身道門十大高手。只可惜他們的兒子身患絕症,使得奇俠變兇徒。為救愛子,他們殺人取血,終成了武林一大禍害。

這一對陰陽雙劍神妙非凡,他們旁邊還有一柄亮銀大斧。與這銀斧相比,陰陽雙劍便遜色的太多。這柄大斧的主人是【白衣浪子·沈宮】。他一生為了挑戰高手而活,手上的鬼哭神斧飲盡高手的鮮血無數。若是再加上笑三少,那他的神斧會更增光彩,但笑三少卻總是避而不戰。

武俠·《刀劍笑》 第五幕

這三人都跟自己或丐幫結過怨。

「三少別來無恙。」說話的是名老者,他端坐在上首眯眼笑著。他也笑,笑的兩眼通紅,笑的臉上的皺紋像刀刻一樣內陷,周遭的肌肉被話語牽引不住的顫抖。中了琴魔薛易簡一招驚弦三唱而不死的人,本就不多。還能笑得出來的,也就這位【大口神君·哈佛】了。

笑三少擦了擦冷汗,慘兮兮道:「未想到哈師傅也在這銀鉤舫上。」

哈佛是綠林中出了名的大查櫃,辦事才乾的能力極佳。得他扶持經營的幫會堂口,無不青雲直上。而且他從不奪權,功成便身退,轉而去扶持新的組織。所以人人都尊稱他一聲「師傅」。笑三少初入江湖時,多得他指點。

哈佛點了點頭但並未說話,而是隨即起身斟了一杯酒。他五指一拂,袖口頓生一股勁風,那盛滿酒的瓷杯脫手飛向笑三少。

笑三少二指狹風,拈住酒杯,提鼻一聞,清香馥郁:「甘露堂的一甲子的汾河佳釀。如此美酒,陶醉前輩難道要失之交臂嗎?」

「鬼靈精到底是鬼靈精,想偷襲你小子都不成啊。」杯中酒倒映的房樑上,一個灰影一閃而過,隨即落在了哈佛身旁的座位。回答笑三少的便是這位鷹眉瘦漢【陶醉】。天寶之時,楊國忠把控朝廷的衙門叫做【聽蟬館】。此人終日醉態,但暗殺探訊的能耐卻是聽蟬館之首。他與笑三少雖是對頭,但曾共患過。彼此甚是佩服,可謂惺惺相惜。

這幾人都算是老相識。笑三少實不願大動干戈,他持杯上前,正欲開口相勸,希望眾人讓出一條道路。忽聽人道:「閣下不必開口了。今天,你是絕過不去的。」

笑三少循聲望去,卻見西牆下的屏風旁,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個人。那人年逾六旬,黑發白須,但面貌看起來卻比哈佛年輕許多,顯得十分清瘦矍鑠。他身旁的屏風畫著孤松望月,人與畫相映一處,便徒生一股蒼涼幽然之感。

更讓笑三少注意的是,他是何時自屏風旁出現的?自己竟然毫無察覺……

他面門而站,絕不是從身後進入。若他早先隱於屏風之後,那屏風後的燭火勢必照出人影。若他從窗戶悄然而來,縱使他輕功再高,身形穿梭間也不可能不帶動簾紗,這人的輕功造詣,遠在自己之上。

笑三少只覺這老者有些眼熟,便抱拳問道:「前輩是?」
老者撫須一嘆,乍聞一聲鶴唳,便從屏風旁到了哈佛身邊。他只動了一步,這一步卻有丈外之距。笑三少驚覺,不由脫口而出:「你是丁鶴?」
「不錯,老夫確是丁鶴。」在哈佛的襯托之下,那清瘦老者確如一隻孤鶴,傲然而立。

蕭立三槍追命,丁鶴一劍勾魂,這二人均是四十年前名動江湖的游俠。如今名列正道巨擘之一的風雲鏢局,便是兩人創立。方才老者施展的輕功正是丁鶴引以為傲的【渡寒塘】。可江湖言傳,此公早已仙逝,後起之輩很多都已不知道有丁鶴這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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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再言之鑿鑿的消息,也不見得是真的。這也讓笑三少更加篤定,對自己動手的絕非只是陸離仙和譚志。憑他們二人,請不來這些高手。

笑三少的笑容更加苦澀:「有丁老前輩在,確實難過。」
丁鶴的面色慘白,眉宇之間凝聚著重憂:「欠了人情便要還,人生當真有許多的無奈。」
笑三少點了點頭,持杯看向眾人道:「這算是餞行酒,還是上路酒。」
風笙重重地哼了一聲:「有區別嗎?」
水囍冷笑道:「他是在問,是我們給他餞行。還是他送我們上路。」
陶醉一改往日醉態,正色道:「三爺,你忒托大了。你當真覺得我們這些人攔不住你嗎?」
笑三少一直掛於臉上的笑意,亦剎那間消失:「笑某想去的地方,還沒人攔得住!」

話音未畢,沈宮的鬼斧被他一掌拍起,斧劈似龍狂,直奔笑三少胸膛。他已忍得太久了,方才談話的時候,鬼斧神斧的斧柄已被他攥的滾燙。他的心里只有一個念頭,殺笑三少!

同一時間,兩道電光飈射而出,後發先至,正是風笙水喜的太乙玄機劍。夫妻二人心知笑三少一半功夫都在拳掌之上,故此所攻之處均是笑三少抬手出招必經之處。而坐在上首的哈佛與陶醉雙掌齊出,一時間杯盞盡碎。兩大高手加持下,偌大個紅木桌面如摧山嶽,要將笑三少攔腰而斷。

四式欺身,笑三少臨危不亂,持杯後掠。左袖倒卷,一團綠影攪動乾坤而至。

「小心,是打狗棒法。」丁鶴在一旁觀戰,眼見笑三少振衣舞袖間,一支瑩碧竹枝穿身而過。心中頓想起丐幫祖師【查幫主】所創的奇招。

可他的提醒為時已晚,綠影所及之處,只聽得叮叮幾聲脆響。沈宮的鬼斧突然折了回去,反撞向陰陽雙劍。風笙水囍同覺手中長劍好似撞上了銅牆鐵壁,將兩人劍勢帶偏,紛紛下墜。這一墜不要緊,哈佛和陶醉擊出的紅木大桌恰好經過,雙劍將那紅木大桌齊齊分成三段,轟的炸裂開來。

木屑瓷片狹雄渾掌力激射,笑三少一招解四式,人已飄然退至門檻處。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根綠竹,單手一旋,遂將碎屑揚離。那一杯香醇美酒傾在綠竹之上,酒香四溢間泛出瑩瑩玉光,璀璨動人。正是丐幫幫主的信物【綠玉竹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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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早在笑三少摸清楚對手是誰的時候,他心中便以料到了今日的局面。陸譚二人的手下縱使殺不死自己,也要損耗這些天恢復的內力。讓自己無法在狀元局上全神應對。

世人都知笑三少擅長拳腳功夫,卻下意識忽略了丐幫的鎮幫絕學【打狗棒法】。這門武學不以內力見長,而是以【招數奇妙非凡,變化靈巧多端】著稱於世。到時便憑此棒法護身應敵,避免功力虛耗。

圍攻的幾人對視一眼,笑三少武功深不可測,單打獨鬥絕無勝算。

「殺!」一聲怒喝,五人齊齊撲向笑三少。哈佛武功居五人之首,自是一馬當先,雙掌一錯便殺將過來。五人來勢兇猛,笑三少那容懈怠。他臂晃腕搖,使得棒首運轉成圓。淡淡虛影在身前一圈套住一圈,循環往復,以守待攻。

哈佛欺至身前,卻驟然矮了一截,竟是俯身下探,旋臂橫斬笑三少下盤。

他一讓位,風笙水囍立時補上,長劍疾刺笑三少胸口。又是叮叮兩道聲響,可這一次雙劍並未被綠玉杖帶偏。同樣的虧夫妻二人怎會吃兩次。他們反而用雙劍一上一下牢牢滯住綠玉杖。玄機劍法陰陽交融,剛柔交織。能在觸上對手剎那間將對手攻勢挪移他處,繼而偏離重心,致使破綻暴露無遺,最終直搗黃龍。

雙劍勁力吞吐,如跗骨之蛆順著棒身逼向笑三少握棒之手,教他難以抽身後撤,亦緩窒難攻。電光火石之間,笑三少右手虛握棒身,左掌抵住棒尾,縱身躍起之時猛一叫勁,在半空中凝身迴旋,以全身之力帶動綠玉棒翻卷。整個綠玉棒好似倒海翻江的蛟龍,驚乍之間舞爪翻騰了好幾圈,風笙水囍手中長劍幾欲脫手,被遠遠震開。

一記悶響緊接而至,原是哈佛一掌劈空,趁著笑三少半空下落之際,跟身進步翻手又是一掌。笑三少躲得雖快,但還是被哈佛打中右肋。所幸這一擊只圖迅捷,未曾蓄勁。他連忙舞棒護身,翻飛泄勁,消解受擊之力。饒是如此,笑三少亦覺右肋發熱發脹,猛地啐出一口鮮血。

霎時一股熾熱的勁風席捲而來,笑三少吐出的鮮血瞬間被這股烈風蒸騰成血煙。他猝然飛退,可那股烈風窮追不舍,正是陶醉的玄天烏金掌緊纏追迫。玄天烏金掌專用於酷刑逼供,中招者奇經八脈就如寸寸斷裂,萬千鋼針直刺心窩,劇痛難忍。什麼好漢英雄,都扛不住這撕心劇痛。若是中他一掌,笑三少也就再無闖關的可能。

笑三少揚棒怒點,直戳陶醉雙掌之間暴露的空門。陶醉心頭暗喜,此舉正中下懷。玄天烏金掌的掌力最強之處並非雙掌,而是雙掌之間的氣旋。對手攻入此處,立時會被氣旋絞的四分五裂。

不想綠玉棒半途驟然中分,陶醉眼前一晃,雙臂要穴如遭雷擊。這兩下打的陶醉雙臂酸軟,真氣四洩以致招不成招,勁力全消。跟著下巴狠狠的挨了一棒,嘔紅跪地。陶醉招數雖狠,但正面拼殺,臨危應敵的經驗,恐怕略遜一籌。

武俠·《刀劍笑》 第五幕

猶未定神,滕奇影的孽磐寶刀急攻而至,不讓笑三少有絲毫的喘息機會。滕奇影方才沒動手,是在估算時機,他一向是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必見生死。別看他這孽磐寶刀重逾百斤,可他運刀之時卻極為輕快。不明之人常落此圈套當中,為其快刀所殺。

其餘五人揉身再上,將笑三少團團圍住,轉燈般拚鬥。一時間勁風四起,厲聲震天。笑三少撩開重重刀影,左一式撥草尋蛇,有一式快擊狗臀。接連撥開兩側殺招的同時,身軀已搶前點刺。

滕奇影只覺眼前竹棒一瞬化三,手中刀急忙護住周身。可竹棒靈動矯捷,總能循隙而入,逼得他連連後撤。若非沈宮的鬼斧屢次相救,自己早就被點中周身大穴,焉有命在。

沈宮心里卻不這般想,他每一斧都奔著笑三少要害砍去,根本沒有救人的想法。但他斧刃剛一逼近,陶醉的掌影便搶先在前。就這麼一頓的時間,笑三少的竹棒便攏過自己的神斧撞上滕奇影的刀。當當亂響,火花四射,令他愈發他心浮氣躁。

其他幾人莫不如此,都被己方的招式互相牽制,難以擊中笑三少。風笙水囍是險象環生,差點被對方劍刃刺中面門。二人潛修十數年的引進落空之法,卻被用到了自己身上,羞愧難當。

這並不是眾人配合的不默契,而是打狗棒法以其人之道還他人之身的訣竅。這本就是一門以弱勝強,以寡敵眾的武學。眾人圍攻,正中笑三少下懷,進攻越猛越反受其害。六大高手被他一人一杖,顛的七葷八素,難以自持。

最先察覺的人是哈佛,六人之中,數他進攻最少,受牽制的影響也最小。他並非怠戰,而是在尋找合適的戰機,施展他的獨門絕學【姑息語】。

姑息者,苟且偷安,縱容遷就。而廝殺拚鬥,臨危不懼的戰意是重中之重,首中之首。倘若能以一言潰散對手的戰意,壓低他的氣勢,勾出他的膽怯,便是不攻自破。哈佛潛修此法多年,為今日之戰可是閉語集氣數日。

就在笑三少一棒逼退眾人,正欲脫身逃離之際,哈佛終於開口了:「逃!」

一聲逃字,不分敵我。除了哈佛本人外,其餘六人心頭都猛地一顫。雙耳卻齊齊流出血來。那聲音太大了,他們聽到時已被震聾。而那逃字更是一瞬間擠滿了腦海,容不得他們有任何的思維。沒了思維,眾人就像被突然定住,在這一剎那間,時間都變得緩慢了許多。笑三少更是滿臉懼色,似乎看到什麼了萬分駭人的東西。

砰!砰!砰!砰!砰!接連五記重手,招招打中笑三少的胸膛。在哈佛的印象里,沒人能在這種情況下,扛住層層堆疊的小天星掌力。可中掌的笑三少,反而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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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老師,打累了嗎?」

這一句不是哈佛聽到的,是他看到的。笑三少只動嘴,沒出聲。這是唇語,是哈佛教他的唇語。笑三少見到哈佛的第一面時,心里便有了防備。他早就趁擦汗的時候,刺激穴道封了自己的聽覺。這期間相互對話,笑三少都是靠唇語讀出來的。

笑三少身後的大門轟然倒塌,那五道小天星掌力,被他全卸在了身後,打開了通往狀元局的通道。

哈佛再想出手攔阻,可就沒有機會了。一招【天下無狗】祭出,漫天棒影排山倒海,四面八方無處可藏。哈佛運掌再快,也難抵擋這千軍萬馬的滔天棒擊。終於苦撐不住,臉頰心口各受了重擊,慘飛出去。剩餘幾人尚未回神,將十數記棒打全數招呼,亦被狼狽地擊飛。

見眾人倒地,笑三少強咽下喉頭鮮血,直沖出廳堂,奔向通往狀元局的長廊。方才混戰中,他極盡變化御敵,仍是中了幾招。現在又挨了哈佛的五掌,內傷再難壓抑。這時純粹靠著本能闖關,速度也就慢了一籌。

這一慢,一道金芒於身前掠過。笑三少只能硬生生頓住身形,若不然他就要被這金芒割破喉嚨。那是一柄金劍,劍柄握在丁鶴手中。

笑三少慍怒道:「咱們並無深仇大恨,何必苦苦相逼?」
丁鶴冷然答道:「多說無謂,進招吧。」

金劍振翅而出,斜削向笑三少右臂。可這一劍的劍尖落點,卻是笑三少的眉心。倘若他循跡攔阻,長劍便可貼兵器入中門,直刺眉心。笑三少窺破奧妙,立時勁貫右臂,舞棒戳擊,點中刺向眉心的一劍。接近著擰腕挑擊,掄棍斜劈,還以一招【挑撥狗爪】。

但丁鶴似乎早已預料到了一般,在笑三少掄棍之時,豎臂使長劍讓開竹棒。跟著劍身反撩,立身進馬。笑三少胸口的衣衫立時劃開了一道口子。若非笑三少察覺不對,瞬息之間退後三步,自己便要被這一劍豁開膛了。

笑三少強提真氣,綠玉棒盤旋連打。丁鶴使劍時疾速的劍氣夾帶風聲呼嘯而過,宛如鶴唳般淒鳴。一棒一劍交相追擊,兩人滿場遊走,初時還能窺見人形,再往後便是一青一白兩團虛影亂晃。

武俠·《刀劍笑》 第五幕

劍氣縱橫,殺意彌漫。丁鶴的劍術已臻化境,劍已然成為了他肌膚的延展,促使他對力的掌控到了極致。使得綠竹棒磕碰金劍時,好像打在羽毛上,遍無著力之處。但那金劍的鋒芒,卻半點不受影響。

兩人已交手過百餘回合,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笑三少的身上遍布細密的血痕,稍有不慎便會被丁鶴傷及要害。但他的眼神卻依舊堅定,毫無退意。這孤鶴確實比那六個人更難纏,但他並不是自己見過最強的劍客。

丁鶴心中暗贊笑三少的勇氣,這是曾經在自己身上擁有過的東西。但勇氣並不能在決鬥中取勝。就在棒劍又一次交擊之時,丁鶴瞬間收力。金劍貼著綠玉棒擦出一路火星,斜削而過,後者在丁鶴右側揮空,將他腳下地板打穿。

良機難覓,丁鶴雙袖合圍,左手倚在持劍的右腕上,帶動斜落的劍鋒疾速迴旋。劍身化作一道殘影,直取笑三少的腰際。這振翅驚羽,迴旋疾舞的氣流積蓄已久,勢要將觸碰到的一切都化為齏粉。

這麼短的距離,笑三少連施展固步自封都來不及。他被劍風劃出了數道血痕,只能棄棍後撤……

不,他棄了棍卻沒有後撤。他整個人都撲在了綠玉棒上,那不知有何物製成的綠玉棒爆發出了驚人的彈性。插在船板另一側的棒身在這全力一撲下,蓬!地一聲將周遭無比牢固的船板撬了起來。

大塊的碎木攔阻了丁鶴的視線,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丁鶴一驚。這一劍集他全身之力,難以回撤。笑三少趁機躍起,一棒擊向丁鶴的劍身,金劍應聲而斷。丁鶴心中大驚,他萬萬沒想到笑三少會用如此拚命的方式反擊。他急忙以劍鞘格擋,同時後退數步。

笑三少急欲闖關,萬千竹影暴起,勁風迫面而襲。丁鶴揮鞘防守,絲毫不讓,交擊爆響急如貫珠,震撼八方。

丁鶴的劍法的確凌厲,可他老了。他的劍越快,與之相應的便是氣力和心神上的成倍消耗。但他的內功,並沒有達到最上乘,無法彌補肉體衰老導致的體力流失。

可丁鶴畢竟是丁鶴,他手中劍仍存二尺鋒刃。他以劍鞘被震碎的機會,抓住了笑三少棒法之間的空隙。當即暴喝一聲,以聲摧力格開綠玉棒,疾刺笑三少心口。

笑三少連施纏字訣,讓綠玉棒黏住劍身,絞轉而退。丁鶴這一劍的驚勁,被這綠玉棒一圈又一圈泄於無形。

丁鶴握劍的右手關節承受著極強的壓力。他用劍五十年,從未覺手中劍這般不受控制。劍客的驕傲讓他不允許這樣的事情存在。他將全身的真氣匯聚在手臂上,袍袖炸裂開來掙脫了綠玉棒的束縛。金劍迸射出從未有過的耀眼霞光,那是快到毫忽之間的曜炫之劍。這一劍承載的劍意只有一個字,怒!

怒劍如狂花,花綻於心頭。

武俠·《刀劍笑》 第五幕

還不夠。

早前陶醉藏身的房樑上,繃帶纏身的刺客握緊了手上匕首。那是一柄水晶打造的匕首,在他手中近乎於透明。看不到,就沒有防備之心。匕首如此,人也如此。像他這樣無名的刺客有很多,但像他這麼出色的很少。或許說,最好的刺客從來都是不出名的。

笑三少發現了陶醉,卻未發現他。事實上,連陶醉也未發現自己埋伏的地點還有人。他把自己當成了一把箭,用極粗牛筋繩綁在房樑上,在最好的時機彈射向笑三少。

方才的時間里,他除了分析戰機外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提氣輕身。現在的他,全身加到一塊都沒有三斤重。加上這這種取巧的速度,他的匕首一點不比丁鶴的劍慢。

一劍一箭,同時刺向笑三少。

而在笑三少身後,哈佛等人再次襲來。

適才那一招【天下無狗】打的眾人氣血翻湧,渾身劇痛欲裂。見丁鶴已牽制住笑三少,連忙調息療傷。

然而,戰鬥的局勢瞬息萬變,勝負僅在毫釐之間。哈佛不容有失,立時喚起眾人。既然招式上拼不過,那就合六人修為強壓笑三少。

六人排成一排,飽提內元猛然朝前一拜,硬生生將自身內力拜入面前之人體內,如此便可勁力倍增。為首那人便可擊出六人數甲子潛修的功力。

陶醉掌力最為深厚,自是六人之首。笑三少與丁鶴已是糾纏不分,難分敵我。六人勁力狂吐,數甲子功力的玄天烏金掌,如山洪爆發般洶涌而至。這一掌若是擊中,無論是誰都將血肉橫飛,瞬間斃命。

三路殺招轉眼便至,時間,又一次停下了。

這一次,連哈佛的意識,也陷入了恍惚之中。這長廊里的事物,這長廊里的人,都被一股漆黑吞沒,像是有人把一切能發出光芒的東西藏了起來。

然而在這黑暗之中,卻有幾點微弱的光芒在閃爍。它們緩緩飄過丁鶴、飄過刺客無名,飄過哈佛等人。每經過一人,光芒便增添一分顏色,最終匯聚成一抹絢麗的霞光。這霞光朦朧而夢幻,讓人無法拒絕,讓人無法抵擋。

這一刻,黑夜如退潮般散去,一切重歸明亮。而那神秘的霞光也在一瞬間消散無蹤,仿佛從未出現一般。

「好快的一劍吶……」

武俠·《刀劍笑》 第五幕

王小二閒庭信步般的走到笑三少身旁,他的手臂上搭著一件嶄新的白袍。
就好像,吃完了飯,聽完了曲,鏖占了一通宵,第二天清早慢悠悠回家時,看見路邊有人打架,便駐足瞧熱鬧的人。

「此招何名?」丁鶴問道。
「天外有天。」王小二回答。

來源:機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