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起

作為一個中世紀文化愛好者和精神吟遊詩人，在被安利了《莊園領主》之後，天天等著盼著，EA當天晚上九點踩點到家，開始遊戲。誰想被不知哪來的男爵恐嚇，又被山賊騷擾到凌晨，在稀爛的新手引導下讓村民忍飢挨餓了兩年之後，果斷重新開檔，龜縮到了和平模式，將之簡化成了中世紀村莊建設模擬器。

終於，在德國體驗過現代化機械農耕還被爆缸的輸糞泵噴淋過一身牛糞的我，隔著螢幕仿佛再次聞到了那親切的帶著純純青草香的牛糞味，並在凌晨三點收獲了心緒久違的寧靜。當然，這份寧靜中最加成的是遊戲配樂，當遊戲中五月到來，悠揚笛聲吹起的居然是喜歡已久的Mayenzeit one Neidt時，心想無論這遊戲再怎麼虐我，都已經是我心目中的最佳年度遊戲了。

當年第一次聽的是下面 Wolfenmond 的版本，開篇悠揚不斷的笛聲讓人以為是首純音樂，誰想忽然一個男聲出現，用熟悉又陌生的中古德語娓娓講起故事來。

歌名Mayenzeit one Neidt（中古高地德語 Meienzît âne nît）就是歌詞的第一句話：「五月到，怨憤消」，之後的歌詞也在描寫一片美好祥和的春日景象，可忽然間，歌手的語氣兇狠起來，仿佛出了什麼大事。第一次聽到此處的我不禁打開歌詞，看到了當時驚為天人的翻譯：

在翻譯老爺的幫助下，我大致了解了這首歌的故事：吟遊詩人遭仇人陷害，最後當著仇人的面放狠話挑釁。歌里提到的仇人不少，而念得最惡狠狠的便是這位希德博•馮•貝羅特（Hildebolt von Bernriute），心想這位老爺也是慘，得罪誰不行得罪了吟遊詩人，結果被一代又一代詩人傳唱，從13世紀罵到了今天。

至此，我還沒有把歌里這位倒霉催的老爺跟遊戲關聯起來。直到我終於玩明白了村莊建設，再准備走出舒適區，嘗試一下打仗時，忽然發現遊戲一開頭那位給我寫信的男爵老爺的名字眼熟起來。

這個Hidebolt von Berenreute不就是在歌里被罵了八百年的傢伙嗎？再一看他信里寫的「不要受有心之人散布的流言和污衊」，這個「有心之人」，不就是我粉了這麼多年的暴躁歌手嗎？（號稱）一人成軍的遊戲製作人你挑音樂寫劇情的時候還真是有心了嘿。

緣到此處，我尋思著，是時候激活一下在機核的「酒館小調」專題了，即使工作累到自閉，這份發酵了十年的緣分也值得記錄記錄，何況現在正值五月，德語歌有唱到：「denn jeder Frühling hat nur einen Mai（春時僅有一五月）」，此時不寫，更待何時？

傳奇吟遊詩人

內德哈特·馮·雷恩泰爾Neidhart von Reuental出生在巴伐利亞，後來去了奧地利，是一位活躍在13世紀德語地區的吟遊詩人，倘若套D&D的設定，他可算是中世紀貨真價實的「傳奇吟遊詩人」。傳奇在何處呢？這位老哥在音樂領域做了一件馬丁·路德對宗教和莎士比亞對戲劇同樣重要的事情，從陽春白雪到下里巴人，他不在吟唱貴族情情愛愛宮廷詩歌的賽道上卷同行，轉而創作了許多講述百姓生活的鄉村詩歌。寫人民的音樂，自然會得到人民的擁護，因而他的詩歌被不斷傳唱，即便在去世之後，仍出現過不少偽稱是他所做的作品。當然，被擁護的僅僅是他的作品，這位老哥對貴族和農民都一視同仁地諷刺，他所創作的最有名的形象，就是一個夾在兩個勢力之間跟農民爭風吃醋甚至大打出手的窮苦騎士，而他自己也沒少跟農民起衝突，最後甚至連巴伐利亞的房產也被農民兄弟燒了個干淨，老哥之嘴臭巨魔可見一斑。

這位「傳奇吟遊詩人」開卡選的子職業是「戀歌詩人（Minnesänger）」，顧名思義就是唱情歌的。他在歌中押韻的方式，敘事的方式都被許多後來的情歌採用，甚至他描寫的貴族與農民的衝突，也被後續很多詩歌所借鑒，他的這些笑話故事被認證為德語世界中最古老的世俗戲劇類型，並以他的名字命名為「Neidhartspiel」，這種類型奠定了後來五幕劇的基礎。到了14、15世紀，創作者們又從他的《紫羅蘭笑話（Veilchenschwank）》中獲得靈感，將他和他所創造的角色一糅合，塑造了人稱「農民之敵」的騎士，以他智鬥刁民的故事來取悅貴族老爺們，再後來，這個形象被加工成了智鬥農民的內德哈特·福克斯（Neithart Fuchs，Fuchs意為狐狸），也算是當時「漫畫」中的「超級英雄」吧。

有賴於印刷術的發展，這些版畫被廣泛傳播，你可能不知道畫里的主人公就是內德哈特，但如果稍微了解過一些關於中世紀的書籍、影視作品和遊戲，肯定看過這些版畫。這位內德哈特，也算是在世界印刷史上最有名的吟遊詩人了。「傳奇」二字，當之無愧。

傷心谷的憤強

內德哈特·馮·雷恩泰爾Neidhart von Reuental這個名字也非常詩人，查閱的文獻中將之翻譯為「悲傷谷的冷心（Grim-Heart of Lament-Valley）」。但倘若發揮德國文化的較真精神，Neidhart在當時中古高地德語中的原型應該是 Nîthart，後半部分hart不應翻譯做「心」（當時的心是hërze），而是「堅硬/堅強」；前半部分 nît 這個詞也出現在歌名中，意思是「憤恨，憤怒」，按照德國人會專門給某些微妙小情緒起個名的怪癖，這個詞更精準地說是在描述「戰鬥中想要傷害敵人」的憤怒情緒。把nît和hart連起來，表達了願得名者「在敵人的憤怒中愈發堅強」之意。加上Reuental中的Reuen不止有悲傷，還有悔恨、不甘的意思，再結合詩歌里的騎士經常性情場失意，連在一起我們的詩人也許該被叫做「傷心谷的憤強」。

「傷心谷的憤強」這個騷氣的名字跟《極樂迪斯科》里「標新立異」編出來的「拉斐爾·安普羅修斯·庫斯托 」一個調調。其實在15世紀之前的文獻里，對詩人老哥的稱呼就只有Nîthart，中世紀人口流動較少，可能在巴伐利亞逛一年也認識不了一個也叫「憤強」的大兄弟。那von Reuental是怎麼來的呢？這就不得不再提到他在詩歌里塑造的「超級英雄」了。

雷恩塔爾人（Der von Riuwental/Reuental）是詩人在許多詩歌中都使用過的充當主線敘事的重要角色，通常是個進村的外來者，身份一般是個騎士，所以也被稱為「傷心谷的騎士」。因為詩人會在許多詩的結尾以第一人稱噴人，在最後幾句經常發出類似「要是在我們傷心谷，你這種人就該被吊死」「妹子把我心傷了，我要回傷心谷去」的言論，久而久之，聽眾們就會嗅嗅巨魔詩人說：「閣下嘴這麼臭，傷心谷來的吧？」當然，實際歷史上，當聽眾們開始把作者和角色混為一談的時候，我們的憤強詩人已經在土里埋了快兩百年了。到了1858年，後人的在出版詩集的時候，才第一次出現「Neidhart von Reuental」這樣的說法。

夏日歌與冬日歌

接之前所說，憤強老哥開辟的新賽道叫「höfische Dorfpoesie（宮廷風鄉村詩）」，用宮廷的曲兒唱村里的情情愛愛。後人依詞曲特點，將他的主要作品分為兩大類：Sommerlieder（夏日歌）和Winterlieder（冬日歌），這跟兩個季節不同的集體娛樂方式有關：日照長得離譜的德國夏日，村民們喜愛在鄉野間唱歌跳舞，詩人會在歌詞一開始歌頌豐饒美麗的夏日，繼而開始講述男子（通常是我們的傷心谷老哥）來追求鄉村少女的故事；而到了冬日，早早天黑，大家只能擠在農舍里活動，又冷又憋屈的地方容易起矛盾衝突，冬日歌便是以辛辣尖酸的詞曲諷刺為爭奪伴侶而起爭執村民與騎士（通常還是我們的傷心谷老哥）。冬日歌常常以一場打鬥收尾，我原本以為會更有趣歡快，但挑來挑去，沒挑到一首好玩的（主要是受限於譯者過爛的德語和作者過於巨魔的諷刺），反而是夏日歌里找到一個有趣的故事，大致描述如下：

夏日歌：Ougenweide（秀色可餐）

這首歌的前三節寫的是寒冷的冬天終於過去，美好的夏日開始，遍地新綠，玫瑰綻放，我們的傷心谷老哥做了個玫瑰花環跑到村里他喜歡的少女面前，說我要當上騎士了，戴上花環跟我去跳舞吧！

第四節，姑娘的媽登場，戳穿了想要瞞天過海的姑娘，說別唬我，我都聽見了，閨女你太不給媽省心了，戴什麼花環？用頭巾把頭發包嚴實了！你要是去跳舞，可不能穿花裙子去！

第五節，我們的姑娘急了，說，媽！誰給你這權力？我穿自己花裙子還得向你申請了？那裙子你紡過一根線麼？別逼逼了，衣櫥鑰匙在哪？麻溜給我！

第六、七節，媽就是不給，姑娘抄起把椅子，用椅子腿把衣櫥門給撬了。媽看傻了，嗷地一聲坐在地上，哭喊著天塌了，而姑娘得意地從櫥櫃里取出了她華麗的小裙子。

最有趣的是第七節最後一句，詩人巧妙的轉場和總結：鏡頭突然從華麗的裙子跳到舞會現場，傷心谷老哥一臉傻笑，手中拿著我們勇敢的姑娘拋給他的彩球。

我在給這首歌寫簡介的時候自己看歌詞也樂了半天， 相信對於當時的聽眾而言，這種新奇的演唱方式和粗俗幽默的演唱內容也得到了不少追捧，如之前所說，之後有不少人模仿憤強老哥的手法創作冬日歌和夏日歌，偽稱作者是他。而我們今天的主角Meienzît âne nît，就是這樣一首偽內德哈特（pseudo-neidharts）的夏日歌。

都是假的

如何判定Meienzît âne nît是偽作呢？較真的德國人通過他的作品和他侍奉的領主鎖定了他的基本活動范圍和大致創作心流。比如最早提到他的作品是1210年代的Willehalm，好，那我們就給他倒推個出生日期，就……減個20年吧，所以老哥的出生日期被定在1190年左右。後來老哥在巴伐利亞的房子被燒了，舉家遷往奧地利，好，那房子被燒的詩肯定是他的，從巴伐利亞到奧地利這一路的詩也是他的。最後，他侍奉的公爵弗萊德里希二世1245年去世，憤強居然沒有寫詩哀悼金主，八成在這之前就死了，那就大約1240年代吧。而有著他畫像浮雕的疑似石墓可能都是一百多年後應奧地利公爵的要求建的，相當於漫畫粉絲給美國隊長修了個墳。2000年，這個墓被打開，在里面發現了兩具男性屍骨，一具推算的在世時間跟憤強對得上，而另一具則是一百年後，較真的研究者們這時候展現出了冷冷的幽默感，「經過縝密的研究考據，我們達成了共識：這兩具屍骨一具是詩人內德哈特，一具是『農民之敵』內德哈特·福克斯。」

關於他的假打完了，那關於傷心谷的騎士老哥呢？專家們考據了很久，發現唯一線索能對得上的地方離巴伐利亞和奧地利老遠了，而且「傷心谷」？這一聽就是個假地名嘛，以後就當它是所有情場失意者的故鄉了。此外，我們還有個無腦判斷Meienzît âne nît是不是偽作的方法：-提到傷心谷的老哥了麼？-沒有。-偽作！

那Meienzît âne nît詩里那位被罵的男爵老爺Hidebolt von Berenreute呢？較真的德語學者可能會發出不屑的哼笑，「先不說那時候的人有沒有姓氏，你倒是給翻譯翻譯von Berenreute是個什麼？」 「Berenreute」意思是「清理漿果叢/采漿果」，誰會管自家老爺叫「采漿果老爺」？再加上漿果叢到處都有，要是拿這個來做姓氏區分彼此，怕不是整個巴伐利亞遍地都是漿果弟兄。

所以都是假的。

但現實的虛假抵不住作品里情感的真誠，我們就來看看Meienzît âne nît這首歌到底唱了個什麼。

詩歌的重新解讀：從守序善良到混亂中立

作為「酒館小調」這個遊戲音樂專題的經營者，最初也是因為玩遊戲的某首歌觸動，才開始了解遊戲音樂背後的文化的，翻譯的很多歌曲承蒙大家喜愛，很是感激，但也因為信達雅的分歧在各個平台被噴過，比如《刺客教條4》的Leave her Johnny，我翻譯成《水手小子，離她懷抱》，在網易雲音樂被噴到翻譯下架，如今歌詞都不是我翻的了還有人在追憶往昔說現在的比以前的還爛；再比如翻譯的能用中文唱的巫師3《風雪狼蹤》，被人未授權轉載到百度貼吧一頓臭罵，再比如《霍比特人2》的插曲黃老闆的I see fire,當年即興翻譯了一版拿腔作勢的文言版，自己嫌丟人不敢外放，卻承蒙不棄被做成了B站彈幕，點進去一看，令人羞愧的夸贊之詞中，也不乏對信達雅的挑剔。給喜歡的音樂翻歌詞純屬用愛發電，各個平台也不會保護版權，被轉載了，被更爛的翻譯頂了，也無可奈何，這幾年也就愈發懶惰了，只能在冷門的好歌里以滿心誠意的翻譯表達對原作的愛，比如Never Ending Road。

疊這麼多甲是想說，信達雅和用愛發電這件事關系挺曖昧。若不是最初那位前輩的神翻譯（估計也加滿了愛與激情），也不會對這首歌如此喜愛。當然，你說看完這翻譯了解故事了麼，了解了，講了什麼，不好說，評論區里多少也有些對信達雅的批評。「雅」的方面，自然是牛逼瘋了，「達」這塊，原詩音樂的韻律達了，但通順明白的話……而對於「信」，我也不懂中古高地德語，前輩說什麼就是什麼咯。

所以，若不是這次為愛發電，重新從現代德語和英語的譯版中解讀原詩，險些就被前輩給騙了。

倘若通讀前輩的翻譯，再結合Wolfenmond的演繹版本，大家肯定覺得是一個被奸人所害的正直男子怒吼著要報仇，就給他算個「守序善良」吧。可真的如此麼？讓我們一節節往下看：

詩歌的第一節講述的是春日的大好景色，第二節，詩人則開始將心境與風景對比，說「我」卻沒有好心情，前輩翻譯的第二節最後兩句與第三節前兩句是 ：

Ez ist mîn klage alle tage, Und gedage als ein zage!

生怨懟，終日悔。 獨憔悴，遂寄語

Grôze nôt mir enbôt, Der mir drôt ûf den tôt:

甚悲憤，有奸徒，施威嚇，索我命

在原文里想表達的是：

哎……這一天天的，好難受啊，可我就是個zage（小鬼，慫貨），屁都不敢放一個。

我快要愁死了，有人想要弄死我。

我腦子開始報警了，這個畫風……跟前輩翻譯的對不上啊……繼續往下看，詩人悉數了坑害他的人，然後又開始講故事：

Ich kam dar âne vâr
我路遇，聚者眾
und gewahr zu zir schar;
我喬裝，混入伙

再看費勁千辛萬苦弄明白的原文意思：

我壓根沒想過要為非作歹，就一個不小心，掉進了這個賊窩（Schar）里。

我的眼前立刻浮現出了另一位吟遊詩人的身影：《柏德之門3》里「一個不小心」深陷地精營地的吟遊詩人瓦羅。

這可太對味兒了，是一個吟遊詩人能幹出來的事：一個又慫又陰陽，沒認准形勢，誤入賊窩，還莫名其妙上了鄰國通緝名單的倒霉詩人簡直能從音符里跳出來。憤強在我心目中的位置立刻從「守序善良」被拉回了吟遊詩人的大本營——「混亂中立」，一下子全都對上了！

來來，再往後，再往後，我們看下一句

Irenber und ir mêr，
伊倫貝，擲長矛
gieng entwer hin und her
為賣弄，往而復
mit ir kipfelklingen, sam si mæten.
旁人比試，遭其嗤笑

經過反復考證，這一句里面其實沒長矛，大意是說：

伊倫貝和其他哥們，天天揮舞著破鐮刀來來回回轉悠，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們是去割麥呢。

這里面的 kipfelklingen現代德語里怎麼也找不到，但是kipfel是羊角麵包，羊角麵包狀的農具……那這位兄弟耀武揚威地揮著的，甚至不是奪魂之鐮，怕不是最近另一位女英雄的慣用兵器。

而最後，詩人對這群耀武揚威的傢伙做出了評價，前輩翻譯是：

Dô sprach ich: Nû wolte ich einez wetten,
我則言道：「我有一賭
daz ir gedrœd und ir gesnœd
且炫技，且得意
würde vrœd an eîm blœd
且作樂，但日後
nieman künde mit heres kraft enphetten.
若上戰場，不過鼠輩。」

這是戰士正面放嘲諷的路子，但我們可是吟遊詩人餵。根據英譯版，詩人想表達的意思是，「唉，你們好厲害，就算軍隊來了，也治不了你們。」

詩人好像認慫了，延續了第三節開頭的唉聲嘆氣，但我總覺得哪里不對，詩人為什麼要打賭呢？還有……巨魔呢？這麼搞可對不起我早早給這篇文章起的標題。我繼續查閱資料，找到了另一版德語翻譯，最懂德國人的還是德國人，通過仔細辨識一格、三格和四格和主語用的哪個TA，搞明白了詩人想表達的意思，跟前面割麥子那段是相輔相成：

Da sprach ich: “Nun wollt’ ich eines wetten:

然後我就說，「今兒咱打個賭：

Wie ihr droht so verroht, schwingt und schnaubt,

哥幾位如此威猛兇狠，看你們這哼哧哼哧揮著鐮刀的英姿

rast und tobt Dagegen würd ein Heer vergebens fechten!”

還有這怒發沖冠，橫眉倒豎的偉貌，怕是來只軍隊也奈何諸位不得！」

可謂是吟遊詩人教科書級別的陰陽怪氣。

大家看到這，也許會說，就這？離巨魔好像還有點距離。

我要說，法術都長一個樣，倘若真的是「傳奇吟遊詩人」「傷心谷的憤強」來對你來上一句，不知你怕不怕？

如果我們不去計較歷史的真真假假，八百年後，詩人的那句口吐芬芳，還真在《莊園領主》里把隨口瞎掰的大軍給召來了。

最後，大家來一邊聽著山寨憤強的歌，一邊收拾鐮刀哥和「采漿果老爺」吧！

雖說一開始心灰意冷，只想隨隨便便把意思翻出來得了，可是最後強迫症發作，還是多用了一個晚上，把它打磨成了一個能用中文唱的版本，信達雅三方面各有不足，但是盡量按照打油詩的調調，翻譯得簡單易懂一些，加之這三天對憤強的研究，相信不會偏離原意太遠。

五月到，怨憤消 Meienzît: Âne nît

詞曲：pseudo-neidharts（Neidhart von Reuental偽作）

翻譯：老剛

Meienzît: Âne nît

五月到，怨憤消，

Vrouden gît wider strît.

得喜樂，罷爭吵，

Sîn widerkommen kan uns allen helfen!

春日歸來大家喜上眉梢！

Ûf dem plân, âne wân,

看草甸，不瞎吹，

Siht man stân wolgetân

亮棕堇，黃花偎

Liehtiu briune bluemel bî den gelfen.

滿眼芳華競綻惹人心醉。

Durch daz gras sint si schône ûf gedrungen

已把草地滿滿當當點綴。

Und der walt manecvalt

林中響，多喧鬧，

Ungezalt ist erschalt,

不勝數，難言表，

Daz er wart mit dem nie baz gesungen.

此間歌聲從未如斯美妙。

Ich süng nit nâch ir sit,

我不會 隨之唱，

Hæte ich vrid, des ich bit.

除非能 得安詳，

Ob mir ieman koeme, dran ze trôste

除非有人能夠慰我憂傷！

Ich bin verzeit; mîniu leit

我心緒 太沮喪，

Unverjeit, sint so breit;

有痛楚 苦難量。

Ich naeme ez noch, swer mich dâ von erlôste!

若得解脫必定銘感不忘！

Liebes blic der kan mich schicken wilde!

摯愛的人你啊令我瘋顛！

Ez ist mîn klage alle tage,

我哀嘆，一天天，

Und gedage als ein zage!

人卻慫，不敢言！

Liebes blic, lâz mich bî blickes bilde!

摯愛的人你啊讓我流連！

Grôze nôt mir enbôt,

大苦楚，心中塞，

Der mir drôt ûf den tôt:

挾我命，施威嚇，

Daz ist Hildebolt von Bernriute.

此人是貝羅特的希爾伯特。

Irenvrit und der smit

伊倫費，與鐵匠，

Werden glit an eim wit,

唯吊死，絞架上

Daz si mit gemache lân die liute!

大家才能把寧靜安享！

Berewîn, den mac nieman überhiuzen;

貝里溫的臉皮厚無人及；

Amelolt, Berenbolt

阿梅羅，貝倫博

Hânt verscholt, daz man solt

就這倆，大傻B

Über mich gegeben hât ze Priuzen.

害我被普魯士懸賞通緝。

Ich kam dar âne vâr,

我從未 想做惡

Ungewar zuo zir schar.

不小心，掉賊窩

Ich sach, waz die getelinge taeten:

看這些兄弟都是什麼貨色：

Irenber und ir mêr

伊倫貝，和同夥

Gieng entwer hin und her

東摸摸，西摸摸

Mit ir kipfelklingen, sam si maeten.

瞎揮鐮刀似要將麥芒割。

Dô sprach ich: „Nû wolte ich einez wetten:

我就說，「今兒咱們打個賭

Daz ir gedrod und ir gesnod

哥幾位，凶如虎，

Würde vrod an eîm blod,

聲色厲，氣呼呼，

Nieman künde mit heres kraft enphetten.「

來只大軍也擋你們不住。」

來源：機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