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廠商在賭自家的遊戲能不能大賣，玩家在賭自己選沒選對遊戲
就在前不久的9月13日，由 Square Enix 發行的多人合作 RPG 遊戲——《巴比倫隕落》宣佈於 2023 年 2月停服，並將刪除所有玩家的遊戲數據。
Twitter的評論：「發行了僅不到一年？這也太快了吧….」
這要換作是一個其他的遊戲，或許玩家們還能驚訝一番。但對於這個長期在線人數僅為個位數的遊戲來說，遊戲能夠堅持運營一年，就暫且算開發商「盡職盡責」了。
在當今，玩家們預購遊戲的熱情可謂是「逐漸化為了冰塊」。並且，不止是沒有了預購遊戲的欲望，越來越多的玩家甚至開始抵觸預購。
國內一遊戲媒體在微博發起的投票
面對著越來越多的遊戲推出試玩版，伴隨著不算便宜的預購價格，「該不該預購，該預購哪個遊戲」逐漸變為了一個另玩家棘手的問題。
突如其來的法案，給了德國遊戲界當頭一棒
2018 年 7 月，德國慕尼黑等地區的法院提出了一項新的規定：禁止零售商預售沒有確切發售日的產品。據德國媒體Heise報導：在此之前，德國出台的「消費者保護政策」就已經針對
Media Markt（德國的一個大型電器商場）預售三星手機的爭議進行了封控。到了如今，此規定已經適用於德國境內的所有商品，其中也包括了電子遊戲等數字產品。
德國的 Media Markt
當然，這也就意味著，只有明確發售日期的遊戲才能在商店中銷售。當時德國玩家所期待的《死亡擱淺》《對馬戰鬼》《電馭叛客2077》等遊戲也似乎成為了「泡影」。
對於德國玩家們的聲討，當地法院解釋道：「消費者有權知道他們在預購一款商品後何時能夠收到貨物。
其實，這個規定更像是一響帶有警示意義的警鍾，敲響以警告那些非法騙取玩家支付的詐騙公司，或是「拿上玩家預購的錢就跑路」的開發者。
Kickstarter 眾籌用戶對於開發者卷錢跑路的不滿
而這項決議也對德國的遊戲零售商造成了不小的影響。
遊戲廠商發布新遊戲的宣傳片後，很少會公佈遊戲的確切發售日。但很多遊戲已經開放了預購通道，零售商們為了爭搶資源，自然是要提前采購大批的貨源。而此決議的判定，直接使許多零售商迫不得已放棄了這一銷售渠道。
盡管這個規定看起來有點不近人情，但反觀之前因預購而出現的種種「差錯」，仍讓我們哭笑不得。
10 年的耐心終究等來了遊戲的發售
2001 年，一位稱為 Slash000 的玩家閒逛著網上的遊戲商店，並從 GameStop 上預購了一份《永遠的毀滅公爵》。
遊戲已經開發了 4 年之多，差不多也臨近發售， Slash 就只期待著能夠早些玩到遊戲了。
殊不知，這一等就是 10 年。盡管在這期間，遊戲官方提供了為預購的玩家退款的服務，但 Slash 還是選擇了繼續等待遊戲發售。
約 10 年等待也成功引起了遊戲開發商：Gearbox Software的關注。在遊戲發售之後，他們也是由衷地向 Slash000 表達感謝。
Slash 收到的感謝信:「Patient man」
不止是字面上的感謝，他們還送給了 Slash ：一份開發者親筆簽名的《永遠的毀滅公爵》典藏版、一件遊戲 T 恤、羅技G19鍵盤、遊戲水杯和腰帶等周邊物品。
但 Slash 手中那如此完整的收據也是讓網友起了疑心。
聽聞到此事，Slash 本人馬上在PA（Penny Arcade）論壇上發布了圖片來證明。
在這張圖片中，我們看到了完整的收據，以及 Gamestop 給予的新收據。Slash 解釋道：「當我把收據釘裝在木板上時，它開始逐漸變黃。也許這東西是熱敏紙？我不太確定。最終，我還是把它放在了一個
DVD 盒子里，讓它避免氧化和受潮。」
但網上的爭議依然不斷。
另一位 Reddit 用戶猜測：這可能是遊戲官方提前規劃好的「演出」。
至於真相究竟是不是這位網友所言，我們就不得而知了。
防不勝防，遊戲廠商們的種種套路
其實，廠商們的「畫餅」是一個商業邏輯，遊戲整個的宣發流程都是提前設計好的。具體提前到什麼時候公佈遊戲、什麼時候再公佈發售時間、宣傳片，也都是經過周密排版後的決策。
到了如今，一套套更加成熟的遊戲發行方案如雨後春筍般的誕生。任何一款「有生之年」的遊戲作品，也幾乎都遵循同一套商業理念：
這樣的循環每年都要上演許多次
既然遊戲的發行方案都如此地成熟，那麼在這個預購的生態中，遊戲的宣發階段就顯得至關重要了。
早在 2014 年，萬代南夢宮僅針對於《黑暗靈魂2》英國市場的宣發，就花費了約 100 萬英鎊。
「我們非常想讓《黑暗靈魂2》成為系列粉絲的又一佳作。」英國部的市場總監 Lee Kirton 說道。「同時，我們也希望這款作品能夠成為該系列的突破點，從而吸引更多主流
RPG 玩家的購買。」
Kirton 還表示：「考慮到當時新主機（Xbox One & PS4）的發售，我們對遊戲做了一系列的優化。至於談論到遊戲的後續發行，我們也是對其報以信心。」
記者對 Lee Kirton（右）的訪談
隨著越來越多遊戲廠商的加入，提升遊戲的熱度已經成為了「常態化」。根據遊戲的先行熱度，廠商仍可預估各個平台的遊戲銷量，從而制訂相應實體版的生產計劃，佈局後續的分銷、宣發環節。
並且，從另一個角度來看，預購也相當於是為遊戲提前搶占到了第一批玩家，從而奠定了遊戲初期的在線玩家數量。
這樣既能讓遊戲出現在平台的預購榜單上，又能創造遊戲空前的話題熱度，還能奠定一部分的玩家數量基礎，可謂是「一箭三雕」。
2019 E3 展會上各類遊戲的熱度
所以，遊戲的預購自然是能開則開——即使有時廠商都不知道遊戲的發行日期。
這麼來看，那些「換湯不換藥」的年貨遊戲反倒算是良心。起碼育碧的後續遊戲框架是——在開放世界中清據點；即使《戰地風雲》續作的問題接連不斷，EA 也能保證遊戲在一年以上的運營時長。
文字遊戲，又是「別出心裁」的戲法
一直以來，玩家的境地總被定義為——相對被動。這也就意味著，玩家們喪失了預購遊戲的話語權，一切的規則都由遊戲廠商說了算。
《尼爾自動人形》的「霸道漲價」
但遊戲廠商們不是向玩家保證了持續運營嗎？
其實，很多廠商對玩家的許諾只是一個「口頭條款」。至於持續運營時間的長短，就完全取決於遊戲後期的可利用價值了。2020 年，一款名為《TitanReach》的遊戲在眾籌界引起了一陣風波。
起初，遊戲在知名眾籌網站——Kickstarter上發起了一個叫做「現代化 MMORPG」的項目。在項目的第一階段，開發商 Square Root Studios 希望籌集到 43 萬美元。
可是，在推出遊戲早期的試玩版本後，並沒有吸引到多少玩家的關注。當這筆錢籌集到 20 萬美元時，《TitanReach》的製作人 Unravel
宣佈因款項不夠，遊戲的開發將於不久後停止。
投入的真金白銀突然就變成了空氣，這樣的舉動顯然激怒了玩家們的底線。但就在玩家們准備口誅筆伐時，Unravel 話鋒一轉，找上了 YouTube
的遊戲博主——KiraTV 來做宣發。
正好，KiraTV 也在做關於「MMORPG」的系列視頻。於是雙方一拍即合，KiraTV 在一期視頻中向玩家透露 Unravel 獲得了一位「天使投資人」的全額資助，並表明遊戲的開發將會繼續進行。
KiraTV 在做的「MMORPG」系列
事情似乎已經步入了正軌，玩家們也就等著遊戲的發售了。然而開發工作進行沒多久，Unravel 就又宣佈開發項目的資金已經耗盡，並強烈要求把 NFT
融入到遊戲的所有項目中。
搭上元宇宙這根線，Unravel 以為畫起餅來會更加容易。但如此反復地捉弄著玩家，誰也不會吃這一套。可想而知，遊戲後續的眾籌資金也基本持平於這一刻了。
玩家們對於《TitanReach》的失望
自此《TitanReach》的開發工作驟然而止，之前落入到 Unravel 口袋的 20 萬美元也沒了下落。但身為遊戲博主的 KiraTV
必須得給玩家們一個交代：Unravel 挪用眾籌的 15 萬美元投資加密貨幣失敗後，又用剩下的資金購買了一輛特斯拉。
至於承諾全額資助《TitanReach》開發的天使投資人，被曝光是南非加密貨幣企業家 Andre Cronje。這麼來看，Unravel 想要在遊戲中加入
NFT 就不奇怪了。
南非企業家 Andre Cronje
各方面原因也讓玩家忍不住去「剁手」
拋開遊戲本身的吸引力，預購遊戲的過程也成為了一種樂趣。這更像是一種投票——為玩家的選擇，亦或是審美進行投票。
至於遊戲最終的質量能否讓玩家滿意，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因為在等待遊戲發售的過程中，許多玩家就已經將預購作為了一種純粹的心理投射。
早在 1759 年，亞當·史密斯（Adam Smith）發表了他的第一部作品——《道德情操論》。
書中提到的「情感啟發法」(Affect heuristic) 揭示了人們通常會依賴於直覺與本能，來作為面對未知事件的判斷和決策。而對於預期的選擇，大部分人會偏向於「心理投射式的應激反應」。
在愛丁堡，後人為亞當 · 史密斯鑄就的雕像
當嚴肅的推理遇上復雜的信息，我們往往會感覺按部就班地來做確實「不劃算」。經驗、本能、直覺都為我們節省了決策信息的「精神費用」，根據應激的情感作出判斷，是一種相對經濟的決策方式。
並且，人們對於刺激性的情緒反應，往往比認知評估快得多。這種即時的情緒反應也為決策者的選擇提供了更多的線索和依據，並使決策者的快速抉擇成為了可能。
書中也提到了一項心理研究：人們在認知過程中會給於不同物體、概念或形象貼上偏好或情感的標簽，而這些標簽會大大影響他們判斷的客觀性。
拋開史密斯研究心理的獨特之處，《道德情操論》中的一個觀點倒是讓史密斯的老師——哈奇森（Terence Hutchison）很感興趣。
「看似壓倒一切的自我保護和自我利益，是形成道德判斷的能力的來源，其中也包括對自己行為的判斷。」
對此，史密斯回復道：「我想表達的是，每個人的內心都存在著另一個自我。他飾演著「公正旁觀者」的角色，並以一種嚴格地批判標準來規束自己和他人的行為。」
所以，情感啟發法固有的心理缺陷會導致決策者產生認知偏差。那麼從這一點來看，預購在大多數情況下都不是最佳的選擇。
並且，無論是數字版還是實體版，遊戲在發售後都會跌價很多。
《古墓奇兵暗影》剛發售一個月後的「骨折價」
這時，預購遊戲和購買遊戲的收藏版倒是有些相似——因為他們都是為消費者的期望或喜好做以回報。
但只憑心理效應遠達不到廠商的期望銷量，為了進一步吸引玩家的購買力，預購遊戲的獎勵也在「協同進化」著。
過於豐厚的獎勵會影響遊戲平衡，過少的獎勵不能激起玩家的購買力。於是在 2014 年，Konami 與 SONY展開了一項合作：凡是在 PS
商店預購《實況足球2014》的玩家，都有機會獲得「WE2014珍藏版球衣」。
同時，官方還為那些購買限定版的玩家提供了特定的 DLC 密匙，其中包括了本菲卡、曼聯、羅馬以及AC米蘭的四套球衣裝備。
到了近些年，這些贈禮變得更加新穎。就拿近期的《影子武士3》和《決勝時刻現代戰爭2》來說，前者為預購的玩家准備了貫穿遊戲的特定武器，後者則為玩家提供了提前一週遊玩的機會。
可以說，這樣的做法既討好了核心玩家，又淡化了不同遊戲版本的玩家們之間的等級差距。
眾望所盼的遊戲，究竟到了哪一站？
逐漸地，預購就像是一場賭注一樣。玩家在拿金錢來衡量遊戲的預購風險，遊戲廠商在想著如何才能從玩家的手中拿到更多的錢。
電影行業有一種名為對賭協議的發行策略，不如某些遊戲開發商也可以借鑒一下——畢竟在這場「賭局」中，誰都想賺取到自己的利益。
《TitanReach》的騙局顯然是因為「沒有明確的發售日期」。但即使廠商承諾給玩家一個准確的日期，誰又知道他們會不會「跳票」呢？
給預購玩家一個流程較長的試玩版，秉持一個持續更新的條款，堅持一個不跑路的原則，似乎成了遊戲界的一個難題。
不論是「畫餅」時間最長的《星際公民》；還是圈完錢就跑路的《TitanReach》，總有一部分人在 Kickstarter 等眾籌平台賺的盆滿缽滿。
有句「名言」：沒有人會記住按時發售的垃圾遊戲。
這也不禁讓我們反思，出現過再多的宣傳片、實機演示都證明不了什麼。如果不能親自上手試玩，玩家也很難知道遊戲是否符合自己的預期。
只是放幾張「名為藝術」的宣傳片，並不能讓玩家全面地瞭解遊戲玩法。遊戲發售後的實際體驗、不同的玩家認可或批判，才能從全局角度來填補遊戲宣傳時的信息偏差。
這其中，是一部與實際遊玩沒什麼關系的短片，一句解釋遊戲世界觀設定的抽象文學，一份僅存於文字中的「誠意」。而對於廠商在強調——所謂的藝術形式，仿佛也在這一刻褪為了暗淡。
此時，遊戲似乎也在逝去「第九藝術」的道路上愈加遙遠。
來源：遊研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