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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系作品譯文丨亨利·庫特納:《海德拉》

Hydra

by Henry Kuttner

前言

羅伯特·M·普萊斯:

你們應該已經很清楚布洛克《外星怪物》的玩笑起源和它的後果,洛夫克拉夫特的《夜魔》以及其結局,布洛克的《尖塔幽靈》。在第一篇中,愛手藝以一位博學的神秘學者登場,他被撒託古亞的化身吞噬。在第二篇里,布洛克變成了羅伯特·布萊特,在奈亞拉托提普其中之一的化身上遭遇了幾乎相同的命運。在第三篇中,正如布洛克多年後自己所揭示的,埃德蒙·菲斯基(Edmund Fiske)是布洛克的朋友兼同事弗里茨·萊伯的面具。(有些人把布洛克自己想像成這個角色,因為被與事實不相乾的論點,布洛克有時會用塔爾頓·菲斯基這個筆名,弄混了)。在《海德拉》中,我們看見年輕的亨利·庫特納加入了遊戲。

人物羅伯特·路德維希(Robert Ludwig)一定是羅伯特·布洛克,路德維希·蒲林名字的改變,同時保羅·埃德蒙一定代表了埃德蒙·漢密爾頓(Edmond Hamilton)雖然這個角色的姓氏可能確實來源於此,但1936年12月3日洛夫克拉夫特寫給布洛克的一封信透露,保羅·埃德蒙這個角色應該是庫特納本人,而肯尼斯·斯科特(Kenneth Scott)就是洛夫克拉夫特。所有這些都促使我們去推測庫特納自己筆名的來源難道Keith Hammond gematria不是他早期最喜歡的,後來是朋友埃德蒙·漢密爾頓嗎?我想是的。

注意這里提到了一本神秘的書,叫做《六十石》(The Sixtystone)。這是對亞瑟·梅琴和他的偉大故事《黑印記》(The Novel of the Black Seal)的致敬,其中,與書名同名的「印」是一個奇特的雕刻多面體,被稱為Ixixar,或六十石。當然,庫特納在《塞勒姆恐怖》中已經提到了梅琴,在《入侵者》中也含蓄地提到了他。在《入侵者》中,比爾·梅森最後的退化讓人聯想到梅琴在《偉大的潘神》(The Great God Pan)中即將死去的海倫·沃恩(Helen Vaughan)。

庫特納從洛夫克拉夫特借用了召喚女神西布莉(Cybele,愛手藝在《牆中鼠》中提到過她)的禱文,「戈貢,魔摩,千面之月」(Gorgo, Mormo, thousand-faced moon)盡管他在《雷德胡克的恐怖》中使用了這個禱文,並將其作為對莉莉絲的禮拜儀式。最初它二者都不是,而是形成赫卡忒(Hecate)古老儀式的一部分。

最後,神話百科全書的編纂者可能會停頓並困惑滴將目光落在被刪去得名字,「法羅爾(Pharol)」上。這是哪個古老神明?你會發現他在庫特納的妻子C·L·摩爾(C. L. Moore)所寫的西北史密斯(Northwest Smith)的太空冒險中扮演了重要角色,尤其是在《眾神之塵》(Dust of the Gods)中。(參見西北史密斯小說集,Ace Books,1981年。另外四個西北史密斯的故事不包括發生在Karl Wagner (ed.),《Echoes of ValorII》,TOR Books,1989年的那捲)。

首次發表《詭麗幻譚》,1939年4月

克系作品譯文丨亨利·庫特納《海德拉》

正文

兩個人死了,也許是三個。眾所周知,小報以火爆的頭條新聞報導了肯尼斯·斯科特(Kenneth Scott)神秘的傷殘及死亡,肯尼斯·斯科特是巴爾的摩著名的作家兼神秘學家,後來,他們同樣用大字號修飾了羅伯特·路德維希失蹤案的標題,他和斯科特的通信在文學界廣為人知。同樣奇怪甚至更可怕的是保羅·埃德蒙(Paul Edmond)之死,雖然與斯科特的恐怖場景相隔了一個大陸,但顯然與其有關。這一點可以從埃德蒙僵硬的手里發現了一件人們議論已久的東西就可以看出來——因為他輕信的主張導致了他的死亡。雖然這種解釋很荒唐,但保羅·埃德蒙因頸動脈被切斷,失血過多而死是真的,而且這個案子的特點,用現代科學的方法也確實難以解釋。

小報對埃德蒙的日記做了大量的報導,即使是傳統的報紙也很難用一種不會讓他們被指控為黃色新聞的方式,來處理這種不尋常的文件。《好萊塢市民新聞》通過引用日記中最不精彩的部分為同時代人解決了這個問題,這顯然是在暗示埃德蒙是個小說家,他的筆記從來沒有被當成真實事件的總結。在日記中扮演重要角色的那本私人印刷的小冊子,《論靈魂的外放》(On the Sending Out of the Soul),似乎純粹是虛構的。當地書商沒有一位聽說過這本書,加州最著名的愛書人拉塞爾·霍奇金斯先生(Mr. Russell Hodgkins)宣稱,標題與內容定是出自命運多舛的保羅·埃德蒙之手。

然而,根據埃德蒙的日記和在他書桌里發現的其他一些文件和信件來看,正是這本小冊子促使路德維希和埃德蒙進行了這個災難性的實驗。路德維希決定從紐約出發,經由巴拿馬運河悠閒地航行,去拜訪他的加州通信者。卡納蒂克號(Carnatic)於八月十五日靠岸,路德維希花了幾個小時在聖佩德羅閒逛。就在那里,在一個發霉的「交換商店」,他買了這本小冊子,《論靈魂的外放》。當這個年輕人到達埃德蒙的好萊塢公寓時,他攜帶著這本小冊子。

路德維希和埃德蒙都對神秘學非常感興趣。由於跟斯科特是老相識,他們曾涉獵過巫術和妖魔學,而斯科特擁有美國最好的神秘學藏書室之一。

斯科特是個怪人。身修體長,目光敏銳,沉默寡言,他大部分時間都呆在巴爾的摩一棟古老的褐砂石住宅里。他對深奧事物的知識簡直是驚人的,他讀過《蹉賀耶儀式》(the Chhaya Ritual),在他寫給路德維希和埃德蒙的信中,他暗示了那份半傳奇的手抄本中含蓄的暗示及警告背後的真正含義。在他的大藏書室里,有錫尼斯特里(Sinistrari),贊克里烏斯(Zancherius)和聲名狼藉的古格諾特·德·穆索(Gougenot des Mousseau)。據傳,在他藏書室的保險櫃里,有一本巨大的剪貼簿,里面全是從諸如《卡納克之書》(the Book of Karnak),怪異的《六十石》(the Sixtystone)和據說地球上僅存兩本的,褻瀆的《舊鑰》(the Elder Key)等各種離奇資料中的摘抄。

因此,這兩個學生急於掀開面紗,看看斯科特如此謹慎地暗示的那些令人驚駭的秘密,也就不足為奇了。埃德蒙在日記中承認,他自己的好奇心是這場悲劇的直接原因。

然而,是路德維希買了這本小冊子,並和埃德蒙一起在後者的公寓里仔細研究。埃德蒙把小冊子描述得很清楚,奇怪的是,沒有一個愛書人能認出它來。據日記所說,它很小,大約四乘五英吋,用粗糙的牛皮紙包裹,年代久遠,已經發黃碎裂了。印刷——18世紀帶有長S的字體——做得很粗糙,既沒有日期行,也沒有出版者的說明。一共有八頁,其中七頁都是埃德蒙老生常談的神秘主義詭辯,最後一頁上寫的就是我們今天所說的「星體投射」(projecting one’s astral)的具體說明。

這兩個學生對整個過程都很熟悉。他們的研究告訴他們,靈魂——或者用現代神秘的語言來說,「星光體」——應該是一種輕飄的替身或幽靈,能夠投射到遠處。但具體的方位——發現這些是不尋常的。它們似乎也不難理解。埃德蒙故意對這些准備工作含糊其詞,但有人猜測,這兩名學生在獲得所需成分之前,拜訪了幾位化學家。他們在哪里弄到後來在悲劇現場發現的印度大麻是一個謎,但當然,這不是一個不可能的解決方案。

在八月十五日,路德維希顯然在埃德蒙不知情的情況下,通過航空郵件給斯科特寫信,描述了小冊子及其內容,並徵求他的意見。

在八月十八日晚,在肯尼斯·斯科特收到路德維希的信大約半小時後,兩位年輕的神秘學者開始了他們災難性的實驗。

***

後來,埃德蒙責怪自己。在日記中,他提到了路德維希的不安,似乎後者察覺到了某種潛在的危險。路德維希建議將試驗推遲幾天,但埃蒙嘲笑他的恐懼。最後,兩人把所需的材料放進火盆,並點燃混合物。

還有其他的准備工作,但埃德蒙十分含糊。他偷偷提到了一兩次「七燈台」以及「域外色」,但這些術語不能構成任何東西。兩人決定嘗試將他們的星光體投射穿過個大陸,他們會嘗試與肯尼斯·斯科特溝通。可以從中察覺年輕人的一絲虛榮心。

印度大麻在火盆中形成混合物的一種成分,這是通過分析確定的。正是這種印度毒品的存在,使許多人相信,埃德蒙日記中後來的記錄,是由沒有比鴉片或大麻夢中的幻想更切實的東西演變而來的。他們被引導著沿著奇怪的通道走,只因為當時學生們一心想著這些事情。埃德蒙夢見他看到了斯科特在巴爾的摩的房子。但是必須記住,他一直在盯著擺在面前桌子上的那所房子的一張照片,他有意識地想要去那兒。沒有什麼比這更合乎邏輯的了,埃德蒙只是做了他想做的夢。

但路德維希也有同樣的幻象,至少他後來是這麼說的——除非埃德蒙在文中撒了謊。佩里·L·劉易斯(Perry L. Lewis)教授,一位公認的夢景專家的觀點是,愛德蒙在他做大麻夢的時候,大聲地談論了他的幻想,沒有意識到這樣做的意圖,也沒有後來的記憶——路德維希,同樣在一個催眠性迷睡中,僅僅看到埃德蒙的話在腦海中顯現。

抽大麻的人可能會會看到一間小小的門廳臥室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拱頂房間,同樣地,埃德蒙說,他坐的那個房間似乎變大了。然而,奇怪的是,變大是一種奇怪的不正常的類型,房間的幾何形狀逐漸變得完全不對了。埃德蒙只強調這一點,並不想加以解釋。就在變化變得明顯的時候,他沒有提到,但是很快他發現自己已經走到了一間房間的中間,雖然這屋子是他自己的,但它已發生了變化,直至以某一點為中心。

這里的記錄幾乎不連貫。埃德蒙顯然覺得很難把他在幻象中所看見的描述出來。他奇怪地強調說,房間里所有的線條和曲線似乎都指向一個特定的地方,那就是正悶燒著藥物與化學品的混合物的火盆。

一陣持續不斷的鈴聲隱隱穿進他的耳中,但這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完全消失了。當時,埃德蒙認為這種聲音是藥物的作用。直到後來,他才知道斯科特正瘋狂地試圖通過長途電話與他取得聯系。刺耳的鈴聲越來越微弱,漸漸消失在寂靜中。

埃德蒙是一種實驗性思維的人,他試著將目光轉移到他記憶中的特定物體上,一個花瓶,一盞燈,一張桌子。但是房間里似乎有一種無以名狀的粘稠的流動性,他發現他的目光不可避免地沿著彎曲的線條和曲線移動,直到他重新注視著火盆。就在這時,他意識到在那個地方發生了不尋常的事情。

混合物不再悶燃。相反,一種奇怪的晶體正在火盆里形成。埃德蒙覺得不可能形容這個物體,他只能說,這似乎是房間里彎曲線條的延續,把它們帶到了中心點以外。顯然,他沒有意識到這樣一個概念的瘋狂,他繼續說,當他看到晶體時,他的眼睛開始疼痛,但他不能轉移他的目光。

晶體吸引著他。他感到一種突然且痛苦的吸力,空中傳來一陣尖銳的敲擊聲,突然,他以越來越快的速度向火盆里的那個東西漂去。把他吸進去了——這是埃德蒙的一句無法解釋的話。他感到一陣難以置信的寒冷,然後一個新的幻象出現在他面前。

***

不穩定的灰霧。埃德蒙強調了這種奇怪的流動感,他說這種感覺存在於他的內心。他感覺,他說,奇怪,像一團煙霧,搖擺不定,漫無目的地飄盪。但當他往下看時,他看到自己的身體,衣服都穿得好好的,顯然相當實質化。

現在,一種可怕不安的感覺開始壓迫他的精神。霧變濃了,旋轉起來。鴉片吸食者所熟悉的噩夢,無緣無故的恐懼把他牢牢攫住。他感到有什麼東西在逼近,一種極其可怕且驚人的強大威脅。然後,非常突然,霧消失了。

在他的下面,他看到了他起初以為是大海的東西。他毫無支撐地懸在空中,一股洶涌的灰色波光粼粼,從一個地平線爬到另一個地平線。起伏的鉛灰色表面上點綴著無數圓形的黑點。他不由自主地感到自己被垂直地往下拉。當他接近那神秘的灰色時,他看得更清楚了。

他無法確定它的性質。它似乎只是一片原生質的、毫無特色的灰色黏液的海洋。但是這些黑斑變成了可以辨認的頭顱。

克系作品譯文丨亨利·庫特納《海德拉》

愛德蒙的腦海里閃過一閃他曾經讀過的一段故事,這是十二世紀阿爾貝里科(Alberico)修道士寫的,聲稱是他墮入地獄的記錄。和但丁一樣,阿爾貝里科也經歷過被詛咒者的折磨,褻瀆者(他用生硬,賣弄學問的拉丁文寫道)他們的脖子都被浸在熔化的金屬湖里。現在埃德蒙想起了阿爾貝里科的描述。這時他才發現,那些頭顱並不是部分浸在灰色黏液里的人的頭顱。相反,它們與灰色同質。它們是長在它上面的!

埃德蒙的恐懼離開了他。他以一種奇特而超然的好奇心掃視著下面那奇異的表面。灰色的海面上有無數的人頭在顛簸擺動,但絕大多數都不是人的。其中一些帶有類人的痕跡,但其他的幾乎認不出是活物。

因為頭是活的。它們的眼睛帶著可怕的痛苦地瞪著;他們的嘴唇在無聲的嘆息中扭動;眼淚順著許多人凹陷的臉頰流下來。甚至是可怕的非人頭顱——類禽的,爬行動物的,有生命的石頭以及金屬和植物組成的怪物的——顯示出不斷折磨它們的痕跡。埃德蒙被拉向下面的一大群。

黑暗再次籠罩著他。這是短暫的,但當他從瞬間的無意識中蘇醒過來時,他感到(他說)奇怪地發生了變化。在那宿命的黑暗時期,他發生了一些事。似乎有一種朦朧的雲霧籠罩著他的心靈,使他從一種薄霧中模糊地看待周圍的事物。在這個新的幻象中,他仿佛置身於一個寂靜月光下的城市上空,並迅速地朝下移動。

一輪滿月,藉著月光,他認出了他正往下靠近的那所古老的褐砂石住宅。甘迺迪·斯科特的家,他通過照片熟悉了這里。一種隱約的勝利震顫激動了他,實驗成功了。

那幢房子隱約出現在他面前。他在一扇開著的,沒有燈光的窗戶外面徘徊。往里看,他認出了坐在桌旁的肯尼斯·斯科特的瘦長身形。神秘學者緊閉雙唇,愁眉苦臉,臉色陰沉。那人面前打開著一本發黃羊皮紙書頁的大書,他正仔細地讀著。偶爾,他憂慮的目光會轉向身旁桌上的電話。埃德蒙想叫一聲斯科特,後者抬頭望向窗外。

斯科特的臉立刻因震驚而轉變。這人似乎嚇得精神失常了。他從桌上跳起來,掀翻了他的椅子,同時,埃德蒙感到一種迫使他向前走的沖動。

在這之後發生的事混亂且模糊。到目前為止,埃德蒙的筆記支離破碎,我們只能推斷出,埃德蒙當時就在房間里,以一種費解並反常的方式追趕著發狂的斯科特。他滔滔不絕地說著——而斯科特卻被捉住並吞沒了——說到這里,埃德蒙的筆記戛然而止,仿佛他已被這段經歷的回憶壓倒了。

仁慈的黑暗吞沒了埃德蒙,但在他的夢消失不見之前,還閃過一個幻象。他似乎又來到了斯科特的窗外,又迅速消失夜色中,透過敞開的方形黃色光輝,可以看到斯科特桌子的一部分,以及躺在桌子另一邊地毯上,他自己那具揉成一團的屍體。至少埃德蒙認為那是斯科特的屍體,因為要麼這個人在躺著的時候把頭彎成一個不可能的角度,壓在他的軀干下面,於視線之外,要麼他是無頭的。

夢就此結束。埃德蒙醒來,發現屋子漆黑一片,路德維希睡意朦朧地在一旁走到。兩個學生都心煩意亂,過度緊張。他們激動地爭論了一會兒,偶爾還會爆發出半歇斯底里。路德維希透露說,他的幻象與埃德蒙的完全一樣。遺憾的是,他們兩人都沒有費心去分析形勢並尋求合乎邏輯的解釋。當然,兩人都是神秘主義者,而且完全容易輕信。

電話響了。一位不耐煩的接線員問埃德蒙德是否會接到來自巴爾的摩的電話。她說,她給公寓打電話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但沒有得到回音。埃蒙突然打斷了她,要求接通線路。但這是不可能的。巴爾的摩交換所的接線員報告說,她的人沒有回應她。在徒勞地交換了幾次問題後,埃德蒙掛斷了電話。後來路德維希承認給斯科特寫過信,他為自己的沉默而哀嘆,正是這種沉默使他沒有告訴這個巴爾的摩神秘學家實驗的目的——星體被指向的目的。

在火盆里發現的物體也沒有平息他們的恐懼。顯然,至少有一部分幻象是建立在真理之上。那些未知的化學物質已經結晶成一種東西,看起來是所有的位面和角度。它是由一些類似磨砂玻璃的脆性物質構成的,大致呈金字塔形,從頂端到底部大約有六英吋。路德維希想馬上把它打碎,但埃德蒙阻止了他。

斯科特發來的電報結束了他們的爭論。上面寫著

不要企圖做你們提到的小冊子的試驗 非常危險會害死我 我今天通過航空郵件給你們寫詳細情況 建議你們燒了小冊子

甘迺迪·斯科特

後來又發生了兩次通信,導致保羅·埃德蒙暫時住進了好萊塢的一家醫院。第一封信出現在八月二十日日《洛杉磯時報》的晨報上。它簡要地說,住在馬里蘭州巴爾的摩的著名作家兼神秘學者肯尼斯·斯科特被神秘地謀殺。沒有線索表明行兇者的身份,屍體直到十九日下午才被發現。受害者的頭從屍體被砍下來,而且莫名其妙地不見了,這一事實最初難以鑒定身份,但斯科特的醫生證實了邏輯上的假設。弄髒地毯的大量灰色黏液給這個案子增加了另一層神秘色彩。驗屍官宣佈,斯科特的腦袋被一把鋒利的刀從屍體上干淨利落地割了下來。警方聲明,不久將進行逮捕。

毋庸贅言,逮捕從沒發生過。小報抓住了這一小塊有趣的東西大肆報導,一位有膽略的記者發現了事實,在斯科特的死亡被確定之前不久,他從巴爾的摩中央郵政局寄出了一封航空郵件。正是這個消息,直接導致了埃德蒙的精神崩潰,使他退進醫院去了。

這封信是在埃德蒙的公寓里找到的,但它並不能說明這件事。斯科特是一個有宗教幻覺的人,他的信與他的虛構作品有著近乎可疑的相似之處。

正是這封信把埃德蒙送到醫院去住了幾天,使他從緊張的狀態中恢復過來。路德維希顯然有更強大的實力。在埃德蒙的要求下,他呆在後者的公寓里,沉溺於自己的一些實驗。

在接下來的幾天里,埃德蒙的公寓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我們永遠也不會完全知道。路德維希每天都到醫院里去拜訪他的房主,把他的實驗情況告訴他,埃德蒙把他所能記得的記錄在幾張紙片上,後來把它們夾在他的日記里。人們傾向於相信,火盆里反常的藥物混合物繼續對這兩個學生的思想產生影響,因為埃德蒙記錄的路德維希的實驗,顯然像是最初大麻夢的延續。路德維希不出所料地把小冊子燒掉了。在埃德蒙被送進醫院的那個晚上,另一個年輕人說,他聽到斯科特對他說話。

埃德蒙沒有嘲弄他,因為他太容易輕信別人了。當路德維希宣佈神秘學者還活著,盡管存在於另一個維度空間時,他全神貫注地聽著。海德拉已經俘獲了斯科特,但這位神秘學者有能力與路德維希交流。我們必須時刻記住,這兩個年輕人在經歷了精神上的攪動之後,都不太正常了。

所以路德維希每天都在他的故事里添加越來越多的內容,而埃德蒙聽著。他們竊竊私語地說著話,埃德濛濛一直小心翼翼地看管他的筆記,以免落入心存懷疑的人手中。路德維希說,問題的關鍵在於火盆里形成的那種奇怪的晶體。正是這使通向外界的道路暢通無阻。如果人願意,就可以穿過它,盡管事實上它還沒人的腦袋那麼大,因為這塊水晶造成了一種「空間彎曲」——這個詞埃德蒙提到過好幾次,但根本沒做解釋。然而,海德拉無法返回地球,除非原始環境被復制。

路德維希說,他聽見斯科特的聲音從晶體瘋狂的平面和角度中發出微弱的呢喃,神秘學者處於可怕的痛苦之中,堅持要路德維希救他。這並不難,只要學生完全按照指示去做。雖然有危險,但他必須有勇氣,努力消除他所造成的傷害。只有這樣,斯科特才能從無盡的痛苦中解脫出來,回到地球。

所以,路德維希告訴埃德蒙,他穿過水晶——又說了這句含糊離奇的話!——拿著斯科特說他需要的那些東西。其中最主要的是一把鋒利的,骨柄的切肉刀。還有其他一些物品,其中有一些很難得到,路德維希並沒有具體說明,即使他做了說明,埃德蒙也沒有在他的筆記中提到。

根據路德維希的敘述,他穿過了水晶,並找到了斯科特。但並非一開始就找到。在斯科特聲音的指引下,在摸索前行的夜晚里,歷經古怪而可怕的,夢魘般的幻象。要經過好些道門,穿過好些個怪異的維度。路德維希就這樣在脈動的可怕深淵中穿行;他穿過一個充滿奇異紫羅蘭光的地方,身後傳來怪精叮叮當當的,邪惡的顫笑;他穿過一座荒涼的巨石城,戰栗地認出那是傳說中的狄斯。最終他找到了斯科特。

***

他做了必要的事。當他第二天來到醫院的時候,埃德蒙被他朋友毫無血色的蒼白,並他眼里閃爍著的瘋狂微弱的光芒嚇了一跳。瞳孔不自然地放大了。那天路德維希雜亂斷續地低聲說話,埃德蒙覺得很難聽懂。筆記受損了。唯一清楚的是,路德維希宣稱他已將斯科特從海德拉的魔掌中解救出來,年輕人一遍又一遍地不停嘟囔著他那把切肉刀的刀刃已被抹上了的可怕灰色黏液。他說他的任務還沒有結束。

毫無疑問,羅伯特·路德維希的思想被藥物毒化了,他講述他如何把斯科特,或者至少是斯科特活著的那一部分,留在一個對人類生活並不有害,也不完全受自然規律和過程支配的空間位面上。斯科特想要回到地球。他現在可以回來了,路德維希告訴埃德蒙,但維持斯科特生命的奇特生氣會在地球上立即消散。只有在某些位面和維度里,斯科特才有可能存在,而維持他生命的異界力量現在也漸漸消失了,因為他不再汲取海德拉的營養了。路德維希說,迅速採取行動是必要的。

在外界有一個地方,斯科特可以實現他的願望。在那個地方,思想模糊地與能量和物質聯系在一起,因為一種瘋狂而尖利的笛聲(路德維希說)不斷地從閃爍著顏色的帷幕中過濾出來。那里非常靠近中心,混沌的中心,阿撒托斯,萬物之主的居所。所有的存在皆由阿撒托斯的思想所創造,只有在終極混沌的核心,斯科特才能找到以人類形式再次生活在地球上的方法。在埃德蒙的筆記中有一處被抹去了,我們只能辨認出其中的片段:「……思想化作現實。」

臉色蒼白,雙頰深陷的路德維希說,他必須完成他的任務。他必須把斯科特帶到中心,盡管他承認有一種可怕的恐懼使其猶豫不決。路上有著危險,也有容易被困住的陷阱。最糟糕的是,遮掩阿撒托斯的帷幕很薄,即使是朝萬物之主最輕微的一瞥,對旁觀者來說都意味著徹底全然的毀滅。斯科特說過這一點,路德維希說道,他還提到了可怕的誘惑,那會把年輕學生的眼睛拖到致命的地方,除非他強烈地反抗它。

羅伯特·路德維格緊張地咬著嘴唇離開了醫院,我們猜想他在去埃德蒙公寓的路上遭遇了謀殺。因為埃德蒙再也沒有於世間見到他的朋友了。

***

警方仍在尋找肯尼斯·斯科特失蹤的頭顱。這是埃德蒙在報紙上看到的。第二天,他焦急地等著路德維希的出現。幾個小時過去了,還是杳無音訊。他給他的公寓打電話,沒有回應。最後,他焦慮不安得幾乎要病倒了。他和醫生談了十分鍾,又和院長談了十分鍾。最後,他終於如願以償,不顧醫院官員的反對,承計程車回自己的公寓去了。

路德維希失蹤了。他消失得無影無蹤。埃德蒙考慮叫警察過來,但很快就打消了這個念頭。他在房間里緊張地踱來踱去,很少把目光從仍然放在火盆里的晶體上移開。

他的日記對那天晚上發生的事幾乎沒有提供任何線索。人們可以猜想到,他又准備了一劑致幻毒品,或者是埃德蒙幾天前吸入的那股煙霧的毒性作用,終於使他的腦子崩潰了,他已不能分清真偽了。第二天早上寫的日記唐突地開始。

一個靈魂赤裸裸地躺在那記錄的最後幾頁里,這是一幅令人不快的景象。不知怎麼的,日記中描述的最驚人的怪異恐怖似乎沒有上次發生在好萊塢公寓樓上的衝突可怕,當一個男人與他的恐懼搏鬥,並意識到自己的軟弱。那本小冊子被毀了也許還好,因為其中所描述的那種破壞大腦的毒品,一定是來自於某個和埃德蒙所描繪的地獄一樣可怕的地方。日記的最後幾頁展示了一個正在崩潰的心靈。

下一段的日期是一天之後,內容幾乎難以辨清。

最後一段。

這是日記的最後一段,警察在埃德蒙的書桌上發現了它。一聲可怕的尖叫,隨後一股紅色的液體從埃德蒙公寓門下緩緩滲出,致使兩位無線電巡邏警察的到來。

保羅·埃德蒙的屍體在門附近被發現,他的頭和肩膀躺在一個不斷擴大的深紅池子里。

旁邊是一個翻倒的黃銅火盆,地毯上散落著一種白色的顆粒狀物質。埃德蒙僵硬的手指仍然緊緊抓著那個物體,那個物體從此引起了許多議論。

從其性質來看,這件物品保存得非常完好。它的一部分塗上了一層特殊的灰色黏液,它的嘴被咬得緊緊的,它的牙齒撕裂了埃德蒙的喉嚨,咬斷了頸動脈。

沒有必要再去尋找肯尼斯·斯科特失蹤的腦袋了。

譯者後記

這篇恐怕是HK最有意思的一篇文了,其實HK的神話故事每一篇都有各自的特點,換句話說是帶有其他作者的影子,都嘗試一遍模仿一下,不過其主要成就是後來跟克系毫無關聯的科幻小說。但是恐怕他在國外都是沒有名氣的存在,甚至被稱之為「被遺忘的大師」。不知道會不會有人去發掘一下他的其他寫得更好的作品。

來源:機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