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庵野秀明與特攝

六十二歲的老特攝廚

庵野秀明,一九六零年出生於日本山口縣宇部鎮,著名動漫導演,電影導演,製片人,原畫師,編劇。而他在一九九五年所創作的《新世紀福音戰士》,因其出色的劇情,流暢的動作演出,以及其中暗含的哲學、宗教、心理學等因素,成為了全世界最具盛名的動漫之一。

就是這樣一個在當今動畫界有著重要地位的男人,卻與特攝作品有著深厚的淵源。在庵野秀明的訪談中瞭解到,《奧特曼》系列甚至影響了他的大部分製作,在他的作品中也或多或少可以看到這個著名特攝作品的影子。

庵野秀明與特攝

庵野秀明與特攝的緣分,應該從他的童年開始。一九七四年動漫《宇宙戰艦大和號》的推出,讓一個正值少年的孩子見識到了科幻的魅力巨大的裝甲,廣袤神秘的宇宙銀河,自此在他的心中埋下了芽。在高中時期,庵野秀明就自己購買了攝影機以及各種製作動漫所需的材料,開始自行創作屬於自己的動漫。

就這樣到了大學,庵野秀明考取了大阪藝術學院。在大學期間,他便組建一夥志同道合的同志,拍攝了一部長達二十六分鍾的短片《DAICON FILM版 歸來的奧特曼MAT愛羅1號出發命令》並在片中親自出演變身後的奧特曼。該片在日本科幻大會「DAICON 4」上一經播出便驚艷四座,拍攝團隊中的赤井孝美、岡田鬥司夫等人更是成為了日後的「宅社」——GAINAX的骨幹,而庵野秀明也在其中。

庵野秀明與特攝

但在DAICONFILM的短片之後,庵野秀明便並沒有在特攝領域繼續發光,反而是在動漫領域的才能被發掘。拍攝一部真正的《奧特曼》作品,可能成為了他一直以來的夢想吧。

《福音戰士》的結束,特攝夢想的開始

一九八四年,DAICONFILM的後繼者GAINAX公司成立,在此之前庵野秀明在多部動漫作品中嶄露頭角,甚至給有著「動漫之神」之稱的宮崎駿打過工,參與了吉卜力工作室《風之谷》中巨神兵的繪制,並且得到了宮崎駿的盛贊。

庵野秀明與特攝

一九九五年,被稱作現代動漫里程碑的作品TV版《新世紀福音戰士》誕生了。該作由庵野秀明負責編劇以及導演,內容上及其復雜;宗教、哲學、心理學的隱喻,遠遠超過其他動漫的內涵以及製作水準,讓《新世紀福音戰士》成為了現象級的作品。在播出後大獲成功,不僅讓庵野秀明一戰成名,並且緩解了他的GAINAX公司的負債壓力。

庵野秀明與特攝

成名後的庵野秀明依舊不忘特攝。《新世紀福音戰士》雖然並不是一部特攝作品,但卻處處充滿著特攝元素,其中的許多設定都能讓人聯想到《奧特曼》系列例如有限的戰鬥時間,像怪獸一樣有著巨大壓迫感的使徒,極巨化的戰鬥以及光線攻擊。比起之前庵野秀明所參與的《機動戰士高達》系列,《新世紀福音戰士》系列確實更像是特攝,有血有肉的福音戰士仿生人和純粹的高達機器人相比也不太一樣。

不過《新世紀福音戰士》系列並沒有就此完結,庵野秀明在TV版之後,又相繼推出了兩部舊劇場版以及四部新劇場版。經歷了二十六年的長跑,《新世紀福音戰士終》於2021年上映。《終》的放映會結束後,有媒體采訪一位剛看完的觀眾,他是這麼回答的「《EVA》播出時,我13歲。《EVA》是我的青春。而現在我已經39歲了,今天看完了終結篇,一個想法縈繞在我腦中,或許,是我該長大的時候了。」而劇場版中的一句台詞,或許是庵野秀明想對忠實守候著這個系列的觀眾的感謝,又或許是對於自己長達二十六年的辛苦耕耘的感慨永別了,所有的Evangelion。」

庵野秀明與特攝

對於結束了《新世紀福音戰士》系列的庵野秀明,記者問到」請問接下來有什麼打算?」這個六十歲的男人笑道「這是我的最後一部動漫了,以後可能會去拍幾部真人的電影吧。」

而在《新世紀福音戰士》完結前的二十六年中,為了獲得更多的製作權限,庵野秀明選擇了離開GAINAX公司,成立了自己擔任社長的Khara,許多參與了早期《新世紀福音戰士》的製作的老員工也隨著加入了Khara。

是的,在《新世紀福音戰士》的終結之後,庵野秀明再次投入了特攝的懷抱。

由怪獸開啟的新特攝之路

一九五四年,《哥斯拉》在日本公映,這部作品普遍被認為是世界上第一部的特攝作品。有著「特攝之神」之稱的圓谷英二在這部作品中擔任了特技指導,並獲得了第八屆日本電影技術最佳特技獎。在《哥斯拉》中,圓谷英二第一次使用了由皮質的怪獸戲服搭配手工製作的微縮模型為場景,其中高樓倒塌,巨大爆炸等特效環節也是由手工製作的特殊拍攝技巧,稱為「特攝」。一九六二年,圓谷英二創立了圓谷株式會社,也就是《奧特曼》系列的製作公司。

二零一四年,由美國傳奇影業所翻拍的《哥斯拉》取得了不錯的票房,讓全世界知道了《哥斯拉》這部全球第一部特攝作品仍然擁有著巨大的潛力。而《哥斯拉》版權所屬的日本東寶公司也在籌備著重啟《哥斯拉》系列。

可是由誰來拍呢,這個問題在東寶映畫企劃部部長山內製片人心中已經有了一個明確的答案。

「最早是從2012年左右就有拍攝《新哥斯拉》的想法了。」山內製片人稱,「而去找庵野先生談,是在2013年初。現在不像以往每年都會拍一部哥斯拉,這次是日本時隔12年再次拍攝哥斯拉,所以我覺得必須找一個有足夠份量的人來向全世界宣佈日本要重拍哥斯拉了。而靠《新世紀福音戰士》系列名揚海外,同時又在日本的特攝領域造詣頗深的庵野先生正是不二人選。」

雖然在2012年編劇電影《新世紀福音戰士新劇場版Q》大賣,但庵野秀明卻一度患上抑鬱症,甚至都不願走進自己的工作室,前後花費一年時間康復。所以在於2013年接到東寶製片人的邀請時斷然拒絕,最後在東寶公司和朋友樋口真嗣的勸說才同意接手本片。

庵野秀明與特攝

在《新哥斯拉》的製作過程中,庵野秀明提出了「怪獸電影的有趣之處在於現代社會出現異物時的有趣反應,那種世界觀必須要靠特攝技術來描繪。」不同於完全虛構世界的動畫片,「特攝畫面是寫實的,可以在截取了現實世界的映像之中,參入一些虛構的東西。這就是特攝最有趣的地方。」的理解。

對於特攝的寫實的追求,是《新哥斯拉》與以往哥斯拉作品最大的不同之處。首先是哥斯拉的造型,必須注意它是作為一種生物而存在。一方面它必須具備哥斯拉的特徵,讓人一看就知道是哥斯拉,而同時又必須將新的元素落實到具體的造型上。為此,庵野總導演、樋口導演以及兩人背後的團隊傾注了「智慧和熱情」,在耗費了大量時間之後,終於設計出了新的哥斯拉形象。這次的哥斯拉,身高是曾經哥斯拉的兩倍之多,由於身高的增長,兩條腿是必然無法支撐如此巨大的體重的,於是尾巴的形態也發生了巨大的變化,變得比以前更加粗壯。

其次是體現在與哥斯拉的戰鬥中,這次不會像一九八四年版《哥斯拉》那樣出現「Super X」之類的虛構的超級武器,而是採用了模擬現實戰鬥的方式,在劇本創作階段,庵野秀明專門拜訪日本防衛省自衛隊,詢問「如果真的出現哥斯拉自衛隊該如何應對。」部分戰鬥場景直接攝自富士綜合火力演習,庵野還前往首相官邸和自衛隊基地洽談外景拍攝事宜。由於得到日本自衛隊的全力支持,諸多現役武器裝備得以以實物形態在片中出現,不過劇組並未和美軍建立合作關系,所以片中的美軍武器和設施均採用模型、CG或其他形式製作完成。

至於電影拍攝技法方面,對於特攝有著特殊執念的庵野秀明導演希望能夠延續從一九八四年版《哥斯拉》的傳統拍攝手法,但最後還是選擇了純CG的技法。庵野秀明解釋道「雖然怪獸人偶服裝也可行,但我覺得結合這次的世界觀來看,還是純CG的效果更好。CG有種非人類的屬性,這是我想強調的。這次的哥斯拉不具備人類的意志和意圖。」我們因此可以看到這部雖然是CG製作的電影,但處處充滿著特攝的味道。

在《新哥斯拉》取得了不錯的票房後,庵野秀明導演得到了一次實現夢想的機會。

最浪漫的空想巨人

這是庵野秀明一眾創作者十年夢想的創作,也是獻給所有奧粉的情書。

二零一六年《新哥斯拉》上映,庵野秀明並沒有閒下來,他很快接受了和圓谷株式會社的企劃,去完成那個心中夢寐以求的作品《新奧特曼》,他在其中擔任了企劃和劇本工作,並且與《新哥斯拉》中的老搭檔樋口真嗣導演再度合作。以「該片將回歸《奧特曼》系列的本源,以誰也沒有見過奧特曼的世界為目標進行創作」為主旨的《新奧特曼》,庵野秀明導演做了很多的努力。

最直觀也是最明顯的一點就是外觀上發生的巨大變化,相信大家在最初看到這個四肢修長,有著反光電鍍銀色的形象十分不適應。而在最初《奧特曼》系列中的形象設計中,成田亨老師想要創作一個代表著絕對正義,並且具有巨大,美麗等形象的巨人。為了塑造奧特曼與怪獸的對立感,成田亨將「秩序」與「混亂」的概念引入了形象的設計,於是我們可以看到造型復雜並且形狀獵奇的怪獸代表了混沌,而奧特曼則追求了極簡,流暢,顏色簡單的形象。

庵野秀明與特攝

在初版的設計中,奧特曼是並沒有計時器這一設計的,成田亨認為它高度破壞了奧特曼造型的一體性以及紅白為主的色調,但由於圓谷公司的經費緊張,最多隻能支撐三分鍾左右的戰鬥場景,以及「不想奧特曼出來就給觀眾一種萬事大吉的感覺,而是營造一種緊張感」的緣由,最終還是加上了計時器。沒想到《奧特曼》一經播出,計時器的設定便一炮而紅,很多觀眾十分喜歡這種具有時限的戰鬥的緊張感,甚至在後來《賽文奧特曼》播出後,是由於觀眾的建議才在中期加回了計時器的設定。而《新奧特曼》中的形象設計顯然更加貼近成田亨初版中的空想巨人,神秘而又強大的巨人給人一種不怒自威的感覺,回歸了奧特曼的本源設定——宇宙人。

其次就是大部分觀眾都覺得違和的CG製作部分,修長的臂展和鏡面似的銀色皮膚,少了《新哥斯拉》時的「真實的特攝感」,相比於網上流傳以廣的後期經費的缺失,我更相信是庵野秀明導演的故意為之。這次的《新奧特曼》相比於《新哥斯拉》,不僅僅是CG技術的使用代替了特攝,而且使用了真人動作採集的技術,這副消瘦的身體正式來自於《初代奧特曼》中奧特曼的皮套扮演古股敏的身體數據掃描。而最經典的斯派修姆光線的發射動作捕捉更是庵野秀明導演親自上場,另外這里的斯派修姆光線為了力求還原,還是由最初繪制《初代奧特曼》中斯派修姆光線的飯塚定雄老師負責。

回歸本源的主旨不僅體現在製作中,而在劇情中的體現更加深刻。《奧特曼》這個系列至今以及經歷了五十多年的時光,從一開始如同高高在上不可直視的神明般強大,變得像現在《澤塔奧特曼》中的澤塔一樣,成為了和我們一樣的生物,賦予了他們人類般的感情色彩,有了自己的國家光之國,而庵野秀明再次把奧特曼拉回了神壇,奧特曼也不再指代宇宙人的種族,而是獨指那個強大的銀色巨人。

還記得《新奧特曼》海報上兩個詞語嗎浪漫與空想,這兩詞在電影中都有深刻的體現。在茫茫星系中的一百三十多億的文明星球中,我們地球如同丫丫學步的嬰兒,在怪獸降臨的重大災難時刻,我們甚至連各個國家團結在一起都做不到,但卻有這麼一個如同神明一般的存在,被人類的犧牲精神所感動,選擇感受人類,體驗人類的生命,在這一過程中,體會到了人類這種脆弱生命體的智慧與勇氣,甚至有了能與人類共情的心,產生了對弱小人類的保護欲,在我們面前毅然決然地豎起堅盾,毫無動搖地付出著感情與期望。作為一名人類,我受到了鼓舞,在奧特曼的庇護下,我們必須走下去,不能停下腳步,去追逐這屬於我們人類自己的夢想,這本身就是全宇宙僅此一份的浪漫。

《新奧特曼》大量的致敬鏡頭,強烈的庵野秀明的個人風格,就註定這不是一部大眾向的電影,但是對於喜歡奧特曼的我們來說,這是一部無與倫比的里程碑作品。

就像《奧特曼》系列最經典的台詞「奧特曼,你就這麼喜歡人類嗎?」我也想問一下我們自己「人類,你就這麼喜歡奧特曼嗎?」是啊,在我們被疲倦的生活攔住前進的腳步時,在我們失去那些我們人類引以為豪的美好品行時,是否還會想起有那麼一位銀色巨人,在默默地守護著我們,讓我們毫無忌憚地追求著夢想。

庵野秀明與特攝

在片尾米津玄師的歌詞中「你所期望的,必然會得到強烈的回應」「即使不見身影,我也在遙遠之處守護著你。在大熒幕再次看到這位銀色巨人時,我們的內心依然會感到興奮激動,就算是我們的生活被疲倦蒙上灰色,在看到你時也能夠爆發時鑽石般的絢爛。

謝謝你,奧特曼。謝謝你,庵野秀明。感謝遇見你,特攝。

來源:機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