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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姆齊·坎貝爾作品譯文丨《墳獸》

《The Tomb-Herd》,By 拉姆齊·坎貝爾

譯柯索提亞

德雷斯讓我放棄把作品設定在麻薩諸塞州的嘗試,並從整體上直截了當地建議我該如何改進這些故事。我懷疑,如果他發現我只有15歲,會不會更溫和些,但換句話說,如果你接受不了那種直率的編輯式答復,那就不可能作為一個作家生存下去。在採納他的建議的過程中,他在編輯一本選集(當時叫《Dark of Mind, Dark of Heart》),他讓我為這本集子給他寄一篇故事。我高興地都說不出話來,於是我把改寫的《Tomb-Herd》寄給了他。

這篇小說寫於1961年。

首次刊登於1986年11月,《Crypt Of Cthulhu #43》。

正文

宇宙中潛藏著無數難以言說的恐怖,而我們的世界不過是其中的一顆原子;生與死這兩扇苦痛之門敞開,無盡憎惡之物傾瀉而出。慶幸的是,我們絕大多數人都無從得知那些噴瀉血裔的大門。鮮有人能瞥見終極腐敗之卵,也鮮有人能知曉盲目痴愚之神阿撒托斯愚笨翻騰的癲狂混沌之中央;我本人從未親眼目睹這些事物——但只有上帝才能知道,我在金斯波特教堂那些災難性的瞬間所窺探到的,超越塵世的終極奧秘。

若非境況所迫,我肯定永遠不會接近腐朽而古老的金斯波特。但我那會沒什麼錢,也就是在那時,我想起了很久以前一位住在金斯波特的朋友曾邀請我做他的秘書,只是我不確定現在這個崗位還招不招人了。但我知道想找個願意和他長期相處的同事可沒那麼容易;沒人想在那個聲名狼藉的地方逗留太長時間。

我這麼想著,把僅有的幾件隨身品裝進一個行李箱,又把它塞進一輛小型跑車的後座,然後便啟程前往麻薩諸塞州。在我抵達目的地之前,我就對週遭的大體情況感到不安了——那是個陰森陰沉的地方;人煙稀少不說,樹木還很茂密。

有些地方讓我愈加忐忑;例如,湍急的密斯卡托尼克河旁的碎石小徑上,過往車輛在表面覆蓋著一層浮渣的黑色河水的倒影下顯得古怪又扭曲;我改道轉而走了一條穿過沼澤中央的小路,那里的樹木籠罩在我的頭頂上方,故此,我基本看不清周圍的淤泥;那些枝繁葉茂的山坡還讓我想起了某些暗示威爾伯拉罕鄉間的外星種族的前哨的傳聞。倒也不是說我對眼前的一切感到害怕,因為那時的我還沒那麼迷信,只是周圍環境這種奇特的原始面貌讓我引起了一陣模糊的不安感。

牢記這一點——我從不迷信,這是我的天性,所以我才不會像有些人一樣被某些暗示和那位朋友與我閒談間的揭露嚇倒。我的那位朋友愈漸談及他閱讀各種古籍時學到的某些知識;他提到了「一個關於最好不為人知的迷信傳說的,被遺忘的循環」;他還提及了一些古怪又陌生的名字,甚至最後還暗示說,在敦威治,阿卡姆,印斯茅斯和他曾居住過的城鎮上的人們還確切地崇拜著某些能夠跨越空間的存在。在他的最後一封信中,他宛如失控般提及了一座猶格·索托斯的神廟,它與金斯波特的一座真實存在的教堂相鄰,在那里會舉行駭人聽聞的儀式,若是失落的異界咒語將「門」打開,來自其他領域的古老惡魔就會降臨至我們的世界。他說,關於這些惡魔的來意,有一個極其恐怖的傳說;但即便是他也並不願談論這件事,至少得等到他造訪完異界神廟在地球上的方位以後。自那以後,大概在三週前,我再也沒有收到過他的消息;我只能猜測,在這種高度焦慮的狀態下,他也許願意花錢請人作伴。所以,我應該能當上他的秘書。但我要是在前往金斯波特的旅途中就察覺了會有怎樣駭人可憎的現實在等待著我,我絕對會回到以前的生活方式。

當我走進金斯波特的第一條苔蘚覆蓋的古舊街道時,我開始感覺到某種潛伏在前方著的瀆神的恐懼感。萬一我的朋友已經招到秘書了,我該怎麼辦?他要是已經在別的州定居了該怎麼辦?現在要我回到自己的城市,至少得在夜里走一段路,一想到要再走一次山路就煩悶不已,畢竟山路都一邊倒向深淵。一想到這是份可能會成的工作,我便繼續前進。

一到奧佈雷街,我就立刻意識到出事了。我知道那是我朋友的房子,離大路很遠,爬滿的常春藤扭曲成了無數怪異的形狀,門和窗都緊緊鎖住。里頭看不見任何生命的跡象,外面的花園也一片肅靜,而我的影子在真菌叢生的草坪上顯得怪異而扭曲,就像一隻從冥界深淵中的食屍鬼誕生出的生物。

從古怪又沉默寡言的鄰居那里打聽了這一怪事後,我才得知我的朋友在天黑後前往了金斯波特市中心的一座廢棄教堂,一定正因如此,才引起了那些外界存在對他的報復。教堂不過是一扇通往難以想像的維度的大門,那些跨越大門的東西,它們的姿態任何人都無法瞥見。這位德高望重的隱士低吟道,在猶格斯的某些墓穴和佐希克的古老雕塑中,人們能夠瞥見它們被雕刻成的模樣。而我朋友的房子,也就成為了那些彼岸存在的避風港,所以人們都對那里避而遠之。

即便是在那時,我也開始對金斯波特和鄰近城鎮中流傳的那些恐怖而異常的傳說感到好奇。這地方幾乎有種顯著的潛伏著外來恐怖的氛圍,或許正是因為這點,才會滋生出這類恐怖傳說。不過,我不喜歡奧佈雷街那棟房子的花園里爬滿的呈樹狀的白色真菌,也不會喜歡從樓上窗戶里隱約瞥見的某種形狀,這在一定程度上給那些恐怖傳說增添了可信度。

我不太想詢問那位老隱士,詢問他是否能向我透露我的朋友拒絕講述的,關於那座教堂的荒誕傳聞。於是,我離開了老人那雜亂無章的屋子與其霉爛的書籍,沿著長滿青苔的草坪折回,回到奧佈雷街那棟怪異的建築。

敞開的前門也證實了傳聞的程度之深,哪怕大門敞開,也不會有人膽敢進入其中。隨著我踏入詭異陰暗的大廳,一道陰影穿過樓梯平台上猩紅色的牆壁。那陰影是如此褻瀆而可怖,我只能慶幸自己沒有看得更清。這時,一陣可怕的聲音在我的耳畔回響,那聲音聽起來就像某種濡濕的恐怖軀體在地板上蹣跚而行,幾分鍾後,我才克服足以禁錮我的強烈恐懼,繼而爬上嘎吱作響,淌有粘液的樓梯,去尋找我猜疑的東西。但是,在鋪著橡木橫梁,光線昏暗的上層房間內漆黑無比,最終我下了樓,去探索這座傳聞四起的建築的下層區域。

我記得正是在下層區域,這棟房子現在不在場的主人慣於在那里研讀某些古老而可怕的書籍,寫下關於他研究成果的筆記,並在他謠傳的搜尋中致力於其他各種消遣。想找到他曾經的書房輕而易舉;他的桌上擺滿了一張張信紙,書架上也堆滿了皮革與毛皮包裝的書籍,台燈在上百年歷史的古籍堆砌的房間里顯得很不協調——所有的這些都表明這個房間用途的特殊性。我進入其中,觀察到了房間里的灰塵和里面的所有東西。里面光線昏暗,也正因如此,我才沒能注意到房間內某些異常的證據。

我走近桌子,拂去桌上和座椅表面的灰塵,打開了燈。房間內流露出的台燈的光線使人心安,但即便如此,一些聚集在房間的一兩處角落里的陰影也還是讓我胸中煩悶。但我不允許這種瑣事幹擾到我,接著我翻到了第一份資料。

這篇標題為「確鑿證據」的文章被夾在了一大堆諸如此類的資料中。我最初看到的這篇文章與中美洲瑪雅部落相關。但從這樣的註解中我們能得到什麼結論呢:「從雕像上能看到,雨神(水元素?)長有古怪的象鼻(許多舊日支配者也是如此)。瑪雅主要的神祇是庫庫爾坎(克蘇魯?)。」

看來我的朋友似乎在嘗試將各種不同的傳說和迷信統一到一個中心的循環中,若是反復引用的話,這個循環會比人類這個種族的歷史古老得多。可想而知,他的一切資料都是從房間四周牆壁上擺著的諸多古籍中網羅的。我想,如果我要以某種程度的理解力來閱讀這些記錄的話,最好是能找到一些關於這個可怖的傳說循環的筆記。

我很快就在桌下的櫃子上發現了這個。我打開這一大疊筆記後,立刻被震驚得倒吸一口氣。筆記翻開的那一頁上粘著一張照片。只有地下最深處的深淵之門打開,才會滋生出這種可憎之物。照片上顯示的是一片漆黑海洋中央的一處暗礁;其背景是一座散發著微弱燈光的遙遠的海濱城市。照片的上方,在蒼穹中擺動的明月因薄霧變得古怪扭曲。但那盈月所揭示的——那些在泥濘的水中歡騰,在礁石上匍匐,長有鱗片的軀體,具蹼的手指,瞪大的眼球和寬大的嘴部以及似蛙的鰓的,黏稠的東西——那些讓人們對醜陋的真相產生厭惡猜想的,仍然捂住令人作嘔的半人面孔的褻瀆之物,它們怎麼可能存在?

就在那令人揪心的時刻,我意識到我的朋友一直尋找的,也許正是他從金斯波特教堂的長眠中喚醒的怪異的恐怖之物,我合上了書。但很快又將其翻開,因為即使是這般駭人的確鑿證據也無法完全說服我。而且,那個現在離奇缺席的人畢竟是我的朋友;在我找到可以證明那些也許不是這個宇宙,也許已經和他逃走的生物的證據前,我只能試著警告他人。

我花了很長時間仔細閱讀我的朋友對這個醜陋怪異的神話循環的概述:關於克蘇魯是如何從這個宇宙至遠邊界之外的一個難以言說的空間降臨;關於可怕的極地文明和自宇宙邊緣的漆黑猶格斯而來的,令人厭惡的非人種族;關於醜陋的冷原人和被囚禁在修道院的,必須掩蓋自身面孔的大祭司以及各種褻瀆神明之物的傳說,在這個世界上,除了某些盛傳傳聞之地外,它們的存在僅是謠言。我讀到了阿撒托斯在被剝奪思想和意志之前的,醜陋的混沌之核的模樣。我也讀到了奈亞拉特霍提普,並瞭解到伏行之混沌能夠呈現出過去人們懼怕描述的形體。我逐漸意識到不可名狀的廷達羅斯之獵犬的完整姿態及其起源,也學會了如何才能完全目睹一隻獵犬,以及目睹之後的後果。

但哪怕是這些隱秘,腐敗的揭露,甚至是隨之而來的草圖,復製品和照片,都不及我在桌後發現的筆記為之驚駭。這些筆記是我的朋友對這一可怖循環的個人研究以及他所遇到的古怪的人物,有時甚至是生物。雖然這些筆記對理智和秩序構成了可怕的威脅,我不願過多引用其中的內容,但我將揭示某些對我後來的經歷產生可怕影響的因素。

接下來的這些條目的時間線從去年冬天開始,相關的細節在那之後按時間順序依次排列。

12月17日。今天(筆記開始時間),我得知了一個關於金斯波特及周邊鄉村不止一座教堂的離奇傳聞。我的線人提及,過去某些教堂是那些崇拜病態和異類神明的信徒的集會場所。在那些教堂的地下通道里挖掘到了醜陋的瑪瑙神廟,有傳言稱所有爬下通道前去禮拜的東西都不是人類。還有一些傳聞提及,位於金斯波特市中心阿斯奎斯廣場的教堂是這場恐怖活動的中心地帶,也有一些傳聞稱有條通往其他空間的通道與該建築相連,但如今已經廢棄已久。

12月23日。今天,關於聖誕節的話題讓我的線人聯想起了某些傳聞。據線人所述,阿斯奎斯廣場的教堂曾舉行過聖誕儀式,據說時至今日也可能仍在繼續。聽說是與在教堂地下埋葬著金斯波特大量死者的墓穴里喚起的某種東西有關。如果真有此事,那麼儀式將會在明晚舉行。

12月24日。我今晚去了阿斯奎斯廣場。抵達那里的時候已經聚集了一大群人;他們沒有帶燈,但整個廣場都被漂浮著的奇怪球狀物體照亮,這些散發出一種古怪的鬼火的球狀物每次靠近我時就會飛走。接著那些人群意識到我不是他們的同夥,便擺出了追趕的架勢,於是我逃走了。在此之後我絕對是被跟蹤了,但慶幸的是我沒有看清跟蹤我的是什麼東西。不過它不止四條腿。現在的我還有晚上出門的勇氣嗎?

1月13日。我的線人沒有進一步透露更多信息。看來他是被捲入了聖誕前夕那場可怕的集會了,現在他只是警告我離開金斯波特,越遠越好。如果我白天去教堂,鐵定一無所獲;如果我晚上去,就會喚醒那個埋葬在墓穴里的厭惡的潛伏者。在那之後,就會有東西來敲響我的門鈴;肯定不是金斯波特市民的東西。顯然,一旦那個定居在教堂地下的異界瘋子在聖誕節被喚醒,那它可能要等好幾年才能回到它們自己的空間。

(這段是筆記中的空白期,也有可能是他壓根沒有寫。不管怎樣,下一篇的日期已經是幾個月後的了。)

9月30日。在我離開金斯波特之前,我打算去造訪下阿斯奎斯廣場的教堂——今晚似乎是絕佳時機,也許明晚也不是不行。我一定要知道那個不可告人的傳聞究竟是真是假!那些下界的可憎之物想必不會傷害我——它們以別的東西為食。

10月1日。明天我就會離開這里,一去不復返。今晚我去了那棟病態的建築。我的天啊,我看到的那種巨大的病態之物——恐怖得幾乎讓我喪失理智!我走下那些瑪瑙階梯,來到地下墓穴,我看清了那些恐怖獸群的全貌,也明白了它們的意志。我打算再次回到這里前先逃離這座小鎮。但為什麼所有的街道都會折回到教堂?我所看到和猜測的的驚駭之事真的讓我精神錯亂了嗎?

10月2日。最可怕的事情發生了。我無法離開金斯波特了。今天我走的所有道路都折回到了這棟建築——我應該是見證了那些外界存在的力量。我現在被囚禁在了這棟建築里,那些緊貼在玻璃上的白色東西讓我陷入極度恐慌的境地,它們正用著巫妖般的眼睛盯著我。我怎樣才能換條路走?給我能信任的人打電報可能會有結果。

(接下來是最讓我感到驚悚的部分。我的朋友一定是在准備電報的時候把它寫在了紙上,而那些步履蹣跚的難以言說之物正朝他行進——隨著寫作的進行,這一點變得尤為明顯。)

致理察·德克斯特。馬上來金斯波特,我急需你的保護,快一點,不然它們可能會殺了我,甚至更糟。你找到我之後再作解釋……但這個沿著通道向這個房間撲來的不可名狀之物究竟是什麼東西?這不可能是我在阿斯奎斯廣場地下的墓穴里遇到的那種可憎生物……IA! YOG-SOTHOTH! CTHULHU FHTAGN!

我的朋友的筆記就在這里結尾了。不管他在那恐怖的最後一刻看到的從門道爬過的東西是什麼,那東西已經把他帶走了,沒有留下任何痕跡。留給我的就是這麼一樁關於一知半解的醜陋之物的,不明真相的事件。

當然,最後我意識到,如果我要破解這一大堆毛骨悚然的線索,只有一條路可走。我只能造訪一下山上那座古舊的教堂。哪怕是在奧佈雷街的這棟住宅里,也能看到位於山上的漆黑尖塔,教堂的尖頂在盈月朦朧的月光下慘白得猶如一具屍體。那座尖塔聳立在鎮中心的山丘,儼然一副某種巨型外界種族的巨大雕像或醜陋的墓碑模樣。

過了一段時間,我才說服自己離開奧佈雷街上那棟鬧鬼的房子。萬一我對地下墓穴的造訪喚醒了潛伏在那里的什麼可憎生物,使其從其仁慈的昏迷中蘇醒過來該怎麼辦?無論我的朋友背負著怎樣駭人的命運,無論有多麼迫切地需要警告其他人遠離這個是非之地,如果我連自己都沒法離開金斯波特,那一切都將是徒勞。單靠我的朋友的簡易筆記以說服外人摧毀這種恐怖事物也無濟於事。最終,我還是離開了房子,向著山上那座古舊的雄偉建築及其地下的事物出發。

我在房屋的正門口停頓了一下,回頭朝走廊內部望去,心想最後再看一眼這個地方——我確實不會再回到這里,而是立刻離開金斯波特,畢竟我親眼目睹了潛伏在教堂地下的,跨越空間的醜陋之物。一縷月光從樓梯處的窗戶映入,照亮了大廳。我是不是瞥見了什麼如屍體般蒼白,與地球上的生物毫無相似之處的東西正透過樓梯的欄杆凝視著我?我沒有停下腳步以確認這點,而是關上了那棟房子和它所有黑暗秘密的大門,站在那兒顫抖著凝視金斯波特中心的那座傳聞四起的建築。

抵達那里時,直掛蒼穹的盈月在黑夜的深淵中閃耀,猙獰腐朽的草木在搖搖欲墜的墓碑上滋生,在真菌叢生的草坪上投下怪異的陰影。我穿過噩夢般的風景,最終抵達了那里並閉上了腐爛的門戶。

在我剛關上那扇大門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不太對勁。我的朋友不是說這里「廢棄已久」嗎?如果真是這樣,那麼是誰,或是什麼東西點燃了被銅綠侵蝕的牆架上的火把?我驚恐地注視著它,就在這時,我注意到了地板上的一處巨大孔洞,這洞不可能是別的什麼東西,一定是通往地下深處那些可怖的古老神廟的通道的大門。

我記得我在通道里艱難地掙扎,前一分鍾還感覺像是在堅硬的岩石上鑿出的通道里爬行,到了下一分鍾又像置身於墓穴的泥土里。我還記得最後鑽入了從其他通道進入的廣闊空間。我仍記得那十二尊描繪了我不願想像之事的巨大雕像蹲伏在傳說中的墓穴入口處兩側,每側各六尊。我也記得那些雕像半感性的神情,仿佛它們只是在沉眠中靜候某種可憎之物的蘇醒。我記得氮氣圍繞的地板上的那些一直延伸至黑暗中的石板,它們中的每一塊都被一具猙獰著的人類死者占據。最糟的是,我仍記得阿卜杜拉·阿爾哈薩德提及的一些病態,低吟過的話語——從每具屍體上長出的幾英吋高的,醜陋,厭惡的真菌在葬所微風的吹拂下可駭地搖曳。

這就是醫生不相信我的地方。他們不相信我看見在一些其他巨大的空間中敞開的大門——不是在牆上,而是在空曠的空間的中央。他們無法相信我在門中所看到的翻滾,撲騰,涌動的可怖怪物,畢竟它的角度不可能存在於三個清醒理智的維度之中。但我親眼目睹了在氮氣圍繞的地板上涌動的閃光的,膠狀的無定形潮水;也望著它們湧向蹲伏的非人類雕像。在金斯波特地下真菌叢生的墓穴中,十三個可怖的巨大威脅突然降臨在了這個世界。當這些東西與雕像融為一體時,當那些雕像自發地向那些恐怖的石板移動時,我還尚未失去知覺。當這些龐然巨物撕下屍體上生長的真菌,吞下這些令人作嘔,骯髒的植物時,我甚至都尚未昏闕。直至最後一個不可名狀的無定形生物向我撲來時,我才終於癱倒在黏稠的石板上,失去了知覺。

至於我步履蹣跚地在街道上飛奔,而可怖的身形在我的頭頂喋喋不休時的情景,我幾乎無力回憶。若不是阿卡姆的醫生發現了我,光是想像自己可能的下場就不寒而慄。在被送往阿卡姆的聖瑪麗醫院之後,我學會了對自己可怕的經歷保持沉默,這才得以被診斷神志正常從而出院。在我驚恐地詢問後得知,金斯波特奧佈雷街的房子里沒有發現任何文件或書籍。但為何我一看到屍體或墓地就會有某種難以言表的沖動?

我知道墓穴里的雕像的臉上和爪子上留有真菌的痕跡。如果真是這樣,我的思想才可能在夜晚得以放鬆。但之後我又開始猜想,第十三個憎惡之物在我失去意識後做了什麼。我再次回想起了那些一直縈繞在我心頭,卻又不願言說的欲望。我想起了最後在我自己的臉上和手上發現的真菌的污漬。

END

來源:機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