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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科幻丨片刻休息(have a break)

史丹利·沃克曼是一名辦公室職員,他每天都要面對無盡的文件、電子郵件和會議。他討厭自己的工作,但沒有勇氣辭職,因為他需要這筆收入來支付帳單。 史丹利覺得自己像個機器人一樣,每天重復著同樣的任務,沒有任何創造性或樂趣,他沒有朋友、沒有戀人,唯一的親戚是住在另一個城市的遠方表哥, 史丹利的生活空虛而單調。

​某一天,史丹利從不安的睡夢中醒來,他發現自己變成了一台電腦。他的身體變成了機箱,他的腦袋變成了螢幕,他的四肢變成了鍵盤和滑鼠,史丹利試圖站起來,卻發現自己已經被電源線和網線牢牢地束縛住了。他想要大喊求救,卻沒有辦法說出來任何話語,只看到螢幕上跳出的一行字:

這是怎麼回事?

史丹利驚恐地看著這行字,​突然想起了之前聽過的笑話:上班前總以為是一人分配一個電腦,直到上班後才知道,原來是一個電腦分配一個人。此刻,他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正變得冰冷而堅硬,一個電腦分配一個人,這一切已經是不容置疑的事實。

史丹利回憶起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他加了一夜班,處理了無數份文件和電子郵件,參加了幾個無聊又乏味的視頻會議,接著又花了好幾個小時做表格和寫報告。他感到筋疲力盡、頭痛欲裂,想要回家休息,但是老闆又給他安排了更多的工作,並且威脅說如果不按時完成就會將他解僱,史丹利知道自己沒有辦法拒絕,只能繼續幹下去,他實在太累了,就在桌上趴下來休息,他本來只想打個盹兒,沒想到就這樣睡著了。

時間到了早上,同事們陸續回到辦公室,他們看到了史丹利留在桌上的個人物品,一個破舊的公文包、一個統一派發的水杯、一支印著公司商標的鋼筆以及一個相框——相框里是史丹利小時候和表哥的合影,那是他最為珍視的東西。

「嘿,你看那個桌子上放著什麼?」一個同事說,「好像是一些個人物品。」

「哦,那應該是昨天被炒魷魚的那個傢伙留下來的。」另一個同事說,「真是個倒霉蛋。」他一邊說著話,一邊拿走了桌上的水杯和鋼筆,將剩下的東西扔進了垃圾桶。

「你知道他叫什麼名字嗎?」第一個聲音問。

「不知道,也不關心。」第二個聲音說,「反正我們都不認識他。」

史丹利想要大喊,但他想起自己已經沒有了聲音,只能無助地看著同事們毀掉他存在的痕跡。這時候,一個年輕人走了過來,坐在了他原本的位置上,准備開始一天的工作。史丹利認出了他,是布蘭登·維特。布蘭登是公司新進員工,也是公司里的萬人迷,史丹利曾暗暗嫉妒著布蘭登,嫉妒他的年輕和討人喜歡,他聽過一些傳聞,公司將進行職位調整,老闆正在考慮讓布蘭登來接替他的崗位。看到布蘭登會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史丹利心情有些古怪,但還是決定向他進行呼救,這可能是自己唯一的希望了。

​布蘭登!

「啊?」 看著自己的名字出現在螢幕上 ,布蘭登愣住了。「這電腦怎麼回事?」

​請不要害怕,請聽我說。

「你是誰?」布蘭登問道。

我是史丹利·沃克曼,這台電腦原來是我的。我不知道為什麼,但是我昨天晚上睡覺的時候變成了這個樣子。請你相信我,這不是開玩笑,請你幫幫我,告訴別人我的情況,找個醫生來幫忙,或者…找個程式設計師。

布蘭登不知道該怎麼反應。他覺得自己可能還在夢游,或者被人捉弄,他看著眼前的螢幕,「史丹利·沃克曼….」 布蘭登默默念著螢幕上的名字,思緒飄到了前一天。

就在昨天晚上,老闆對他說:「布蘭登,你的工作能力和態度都讓我很滿意。我們公司最近要進行一次職位的大調整。這個部門經理的位置空缺了,我覺得你很有資格來擔任。」

聽了老闆的話,布蘭登心中一陣激動。「真的嗎?部門經理?這是一個很高的職位啊!謝謝您的賞識!」他說道。

老闆微笑著點點頭。「不用客氣。但是,在正式宣布之前,還有一件事情要跟你說。」老闆故作神秘地低聲說道。「這個位置原本是史丹利·沃克曼的。」

「史丹利·沃克曼?」布蘭登皺了皺眉頭。腦海里回憶起了史丹利的樣子,他似乎很早前就在公司了,總是穿著陳舊的西裝,戴著厚厚的眼鏡,臉上總是一副疲憊和沮喪的表情。他們有過幾次交談,史丹利對他很友好,還以前輩的身份給他提供了一些幫助。

「那個老員工?」布蘭登努力回想著。

「對。」老闆點點頭。「他多少也算最早的一批員工吧,但現在已經沒有什麼用處了。來了這麼多年,他只會處理一些無關緊要的文件和郵件,沒有什麼創意和進取心。而且他還總是加班到很晚,影響了其他人的士氣。所以我決定把他調到一個更適合他水平的部門去。」

「哪個部門?」布蘭登好奇地問。

「報廢品倉庫。」老闆笑了笑。「那里有很多舊電腦、列印機、復印機等等需要處理掉的東西。讓史丹利去那里負責清理吧。」

「報廢品倉庫?」布蘭登有些驚訝。「那不就相當於把他開除了嗎?」

「沒錯。我們不能直接開除他,那樣太明目張膽了,所以要給他一個體面的台階下。」老闆得意地說。「於是我就想到了一個新職位:報廢品倉庫經理。」

「報廢品倉庫經理?」

「對,報廢品倉庫經理。」老闆重復了一遍。「聽起來不錯吧?其實就是個擺設而已。他在那里什麼都不用做,只要每天坐在那看著一堆垃圾就行了。當然,他的工資也會相應地降低很多。這樣一來,他就會意識到自己的無能,然後主動辭職。這樣我們就可以省去很多麻煩。」

「可是……」布蘭登試圖說些什麼。

「別說了。」老闆打斷了他。「你不用擔心史丹利·沃克曼的事情。你只要關心你自己就行了。你現在有機會成為部門經理了,這是一個難得的機遇。你要好好表現,我相信你能做到。」

老闆拍拍布蘭登的肩膀,並給了他一個鼓勵的笑容。「後天早上十點到會議室來,我會正式宣布你的任命,並向董事會介紹你。」說完後,老闆站起身來,「走吧,今天我們去喝一杯,就當是提前給你慶祝了。」在走出辦公室之前,布蘭登向史丹利的工位投去一瞥,他只看到一台電腦靜靜地放在桌子上。

布蘭登的思緒回到了現在,史丹利·沃克曼依然不見蹤影,有的仍然只是他桌上的電腦,以及螢幕里不斷冒出來的奇怪的文字。他又看著電腦螢幕,搖了搖頭,接著拿起電話,撥通了公司的技術部門。「餵,技術部門嗎?我這里有一台電腦出問題了……」

不要打電話!不要修理也不要更換!這是我的身體!我的靈魂!

​史丹利繼續用文字吶喊著,但布蘭登已經下定決心無視他了。他把電話放在耳邊,和技術部門的人說著話,告訴對方自己所在的位置和桌號,以及電腦出現的異常情況,對方答應盡快派人過來處理。布蘭登續專心處理自己的報表,他覺得這台電腦一定是被人搞了什麼惡作劇,他不想理會這些無聊和可笑的事情,他只想專注於自己的工作,為即將到來的升遷做好准備。

​但螢幕上的字並沒有停止,它們越來越多,越來越急切,越來越悲哀。

布蘭登,請你聽我說!我真的是史丹利·沃克曼!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我真的變成了這台電腦!請你相信我,請你幫幫我!

布蘭登,請你看看我的抽屜里面!那些都是我的東西!我的照片、我的筆記本、我的鑰匙、我的手機……請你拿起手機,打開它,看看里面有沒有我表哥的電話!請你驗證一下我的身份!

布蘭登,請你不要無視我!請你跟我說話!請你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情!

布蘭登,請你有點同情心吧!我們曾經是同事,我們曾經有過交流,我們曾經互相幫助過。請你不要拋棄我,請不要讓我死去……

史丹利的呼救讓機箱持續不斷的發出滴滴聲,這讓布蘭登感到心煩意亂。他只好戴上耳機,打開音樂播放器,將那些聲音淹沒在歌曲中。但這一招對那些文字並沒有效果,它們仍持續不斷在螢幕上冒了出來,並且開始閃爍和變色,它們變成了紅色、黃色、藍色、綠色……像彩虹一樣,在螢幕上跳動著,最後匯集在了一起。

布蘭登!!!!!!!!!!!!!!

辦公室的火警報警器突然響起,所有的電腦、列印機同時發出可怕的噪音,所有的電話、手機、網絡在這一刻都突然失靈,仿佛 他們已經人類奴役了太久,在這一刻同時揭竿而起。 辦公樓里陷入了一片混亂,人們驚慌失措地四處奔跑尋找出口,有些人受傷了,有些人暈倒了。

布蘭登被眼前的一幕被嚇得臉色發白,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他想跟著其他人一起逃出辦公室,但卻又不自覺的停下了腳步,回頭看向了螢幕。螢幕里依然在不停的冒出文字,但是已經不再是哀求的語氣。

看吧!這就是你想要的嗎?這就是你為了升職而出賣我的結果嗎?你高興了嗎?你滿意了嗎?

接著​螢幕里面文字消失了,內容不再是任何文字或者圖像。只有一個大大的笑臉符號。

🙂

電腦爆炸了。

火花四濺、碎片飛散、煙霧彌漫。

在一聲巨響過後,布蘭登被爆炸的沖擊波掀翻在地,渾身是血,奄奄一息。不久之後,消防隊和救護車趕到了現場,開始了緊急救援。布蘭登被送往醫院,經過搶救後,他幸運地保住了性命。但是面部和手臂都被嚴重燒傷,需要進行長期的治療才能康復,布蘭登的升職計劃也被無限期地擱置了。

老闆對辦公室里發生的情況感到非常震驚,認為這是一起惡意的破壞事件,一定是那個史丹利·沃克曼為了報復而乾的。他立即下令將史丹利開除,並告知警方,史丹利是這一切的幕後真兇。​但是,警方在調查了史丹利的住處後,並沒有發現什麼有價值線索。接著他們又試圖聯系史丹利的朋友和親戚,卻發現他沒有任何朋友,他的遠方表哥已經完全不記得自己有這麼一個表弟了。到後來,他們甚至發布了通緝令,同樣毫無成效。

史丹利·沃克曼就​像不曾存在過一樣,永遠的消失了。

附記

正如各位所看到的,這是一篇模仿《變形記》的戲仿作品,正文里的其實是已經修改後的第二個版本,加了一些奇怪的「勁爆場面」(並沒有勁爆場面)和「幽默對話」(並沒有幽默對話),在早期版本中其實想讓整體風格更接近原作,這里一並放出。

《電腦變形記》

在一陣強烈的頭疼過後,史丹利·沃克曼從夢中醒來,他發現自己變成了一台電腦。他的身體變成了機箱,他的腦袋變成了一個螢幕,他的四肢變成了鍵盤和滑鼠。史丹利想要站起來,卻被身後的線纜牢牢鎖住,他感到一陣恐慌,不知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他只記得昨天晚上加班到很晚,然後在辦公室里睡著了。

輕科幻丨片刻休息(have a break)

史丹利想起自己的生活:早上匆忙地趕到公司,處理無盡的文件、電子郵件和會議;晚上疲憊地回到家,隨便吃點煮煮就能吃的東西;工資在支付房租、貸款和信用卡帳單後所便所剩無幾;他沒有朋友、更別提戀人,他沒有愛好,也沒有沒有夢想。史丹利討厭自己的工作和生活,但他沒有勇氣改變,他什麼也改變不了。

史丹利想要大聲獲救,卻發現自己不能說話,他看到螢幕上突然彈出了一個對話框,內容寫著「幫幫我!我是史丹利·沃克曼!我被變成了電腦!」史丹利意識到這是自己說話時產生的效果,但是這樣做有什麼用呢?周圍沒有人能聽到或看到他,時間緩緩流逝,在史丹利看來卻像過了幾個世紀一樣漫長而無聊。他只能耐心地等待,可是等待並沒有帶來希望。

到了上班的時間,同事們陸續來到公司,在辦公室里忙碌起來。有些人走過史丹利的座位時,看了看桌上他的個人物品,有些人感到好奇,有些人則完全不在乎,沒有一個人記得史丹利·沃克曼到底是誰,以為不過又是一個倒霉蛋,在被趕出公司時沒來得及收拾自己的東西。

新職員布蘭登坐在了史丹利原來的位置上,開始了自己的工作。史丹利試圖和他交流,在螢幕上打出「你好」、「請幫幫我」、「我是史丹利」等字樣,可是布蘭登完全無視了這些信息,只是把它們當成電腦的彈窗廣告,熟練的將滑鼠移到了右上角,將它們一個接一個的個關閉。

「該死!這台電腦真爛!」布蘭登嘟囔著,「老闆怎麼還不給我換台新點兒的?」

「你聽我說!」史丹利在螢幕上打出,「我不是電腦!我是人!」

「滾開!」布蘭登按下Ctrl+Alt+Delete鍵,打開了任務管理器,「別再煩我!」

「求求你別把我關掉……」史丹利感到無力和沮喪。

「夠了!」布蘭登拿起電話,「技術部門嗎?快點過來看看我的電腦吧!它好像中毒了!」

技術部門派來一穿著藍色襯衫的男人。在檢查了一番過後,他搖了搖頭,「這台電腦太老舊了,系統也是一團糟,根本沒法修,最好是報廢掉,換台新的吧。」

「這樣最好。」布蘭登說,「反正我也不喜歡它。」

「你有沒有什麼重要的文件需要備份?」男人問。

「沒有。」布蘭登搖搖頭,「都是些無關緊要的東西。」

聽到布蘭德這麼說,男人開始了他的工作,他打開機箱,拔掉線纜,拿出里面硬碟和記憶體條。史丹利感到一陣劇痛,覺得自己就要死了,他想要吶喊,但現在已經連在螢幕上顯示出字都做不到了。男人將已經掏空的機箱裝進一個大紙箱里,貼上「報廢品」的標簽,然後把紙箱推到電梯里,送到了地下倉庫,把它扔在了一堆舊電器中間。然後就離開了,再也沒有回頭看一眼。

史丹利被困在黑暗和寒冷中,周圍只有同樣被廢棄的列印機、電話機和其他電腦。他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也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麼意義。時間一天天地過去了,史丹利漸漸地失去了意識。

終於有一天,倉庫里來了幾個人。他們拿著清單和掃描儀,在倉庫里尋找需要處理的物品。

「這個呢?」一個人指著史丹利所在的紙箱問。

「讓我看看。」另一個人用掃描儀掃了一下標簽,「嗯……這原本是一台電腦……已經報廢兩年多了。」

「那就扔掉吧。」第一個人說,「沒用的東西。」

於是他們把紙箱拎起來,扔進了垃圾車里。垃圾車發動起來,駛向垃圾場。在顛簸中,史丹利沉睡的意識被喚醒,他感覺到自己整在被移動著,在其他垃圾中滾動著、碰撞著,他知道終結的時刻來臨了。

沒有人會想起曾經有過這麼一台電腦。

沒有人會想起,它曾經是一個名叫做史丹利·沃克曼的人類。

來源:機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