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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翻譯重要概念「Cybertext」:賽博、控制、制動……

如果你是第一次聽說這個概念,那麼推薦先參看厭氧菌的讀書筆記:《Cybertext》讀書筆記(一):小說和遊戲之間的那片廣袤的新世界。

埃斯彭·阿爾薩斯(Espen Aarseth)在1997年出版了自己的博士論文 Cybertext: Perspective on Ergodic Literature 。

對於稍稍了解遊戲學術研究歷程的人來說,這本書的重要性無需多言,甚至說是它憑一己之力將電子遊戲確立為了一個獨立的研究領域也不為過。從表面上看,阿爾薩斯的理論建構仍然依託著既有的學科建制;但是阿爾薩斯的意圖當然不止於此,不妨說在這兩座古老的概念大山(文學理論、文本理論)上,徒手開辟出了新的「巨洞」。為電子遊戲在一個理論體系里找到(或者說創造)合適的名分,並不意味著電子遊戲的研究將止於這個理論體系,而是以此作為向外拓展的第一步,「初極狹,才通人,復行數十步,豁然開朗」。

阿爾塞斯很清楚地表達了這一點:「對於那些既沒有意圖成為『文學』,也沒有採取『文學』的結構的文本,在其中尋找傳統文學價值只會掩蓋這些文本的獨特方面」,因此它們不能被一個舊的、不適用的美學(aesthetics)所度量。這本著作的大膽之處,同時也是其成為遊戲研究領域奠基性質著作的原因在於,阿爾薩斯擴張了「文本」和「文學」的概念,提出了具有全新含義的兩個概念 cybertext 和 ergodic Literature 。

我們先來簡單聊一聊這兩個概念是什麼:

阿爾薩斯根據控制論(cybernetics)中的「cyber-」詞根,製造了cybertext這個詞,構造出一種對所有文本形式的新視角(而非新的文本類型),認為cybertext是包含某種「信息反饋循環」(information feedback loop)的文本。他用一個包含操作者、媒介和文字符號的三元組來確定(見圖)這種反饋循環的關系。這種視角將焦點從傳統的「作者/發送者——文本/消息——讀者/接受者」的三重構成轉移到了文本機器中各參與者之間的控制關系。

如何翻譯重要概念「Cybertext」:賽博、控制、制動……

根據cybertext的概念,阿爾薩斯定義了一種他稱之為 ergodic literature 的文學形式,這是一種非線性的文學,將它翻譯為「遍歷文學」是沒有疑義的。從《易經》到萊布尼茨的二進位數學,到烏力波,再到資料庫,都屬於遍歷文學。文本機器的操作者不能在信息交換的意義上直接抵達文本要傳達的信息,而是需要通過媒介以及對於媒介的操作,在cybertext系統所有可能產生的信息中,逐漸接近整體系統所要傳達的信息。換言之,阿爾薩斯用「遍歷」這一更具主動性和探索意味的行動,取代了「閱讀」這一已經被文學理論過度浸染、以至於難以辨析的過程。

Cybertext 這個術語的翻譯面臨著很棘手的問題。控制論的提出者維納(Wiener)最初從生物學、通信理論、神經生理學和計算機科學中,提取出了信息、噪聲、反饋、交流、通信、控制、穩態等等共同的主題,將其融合為一種新的、跨學科的理論。由於現有的詞無法描述這種新的復雜思想,維納從希臘語「κυβερνήτης(kubernêtês)」(舵手、操舵術)中衍生出了 cybernetics 這個詞。阿爾薩斯正是在這一意義上使用控制論中的「 cyber- 」詞根的。

接下來我們可以評價一下現有為數不多的翻譯方案:

  • 賽博文本(音譯)。「cyber-」這一詞綴通常直接音譯為「賽博」,許多討論中都將其稱為「賽博文本」,但在中文里「賽博」的含義極大地受到了「賽博空間」(cyberspace)、「數碼龐克」(cyberpunk)等詞語中「網絡」、「數碼」色彩的影響。「賽博文本」過於強調電子性和網絡性。
  • 控制文本(取控制論的含義)。控制論」這一本身就不甚恰當的中文翻譯已經引起了理解的混亂,如據此將「cybertext」譯為「控制文本」勢必引起更大的誤解,讓人以為這是一種過於強勢的操控、擺弄關系。
  • 制動文本(控制、動態)。就像厭氧菌說的,「制動文本」的翻譯在細想之下的確有其道理,但這個譯法也難以規避在漢語里已經形成固定且單一的意涵的「制動」(制動器,brake)的影響,指向減緩或停止物體的運動,比如我自己就花了很久才理解這個譯法。如果不加解釋,很容易讓人誤認為這是一種和停止、剎車有關的文本理論。
  • 另外,復合構造出一個長詞、達成相對全面理解的方案也勉強可行,如「控制調節文本」、「動態調節文本」、「動態控制文本」等,但這種情況屬於翻譯尤其是術語翻譯中的下下策。
  • 因為在畢業論文里引用這一概念需要更精確的論述,上述翻譯使用起來總有種隔靴搔癢之感,所以經過一段時間的思考,此處提出「動馭文本」作為「cybertext」的一種可能的翻譯方案。

    「動馭文本「這一翻譯的優勢在於,其中的「動」用以表達 cybertext 整體的動態性、互動性;「馭」則以中文里駕馭馬的技術對應控制論的詞根里駕駛船的技術,同時也可以用單字較為簡潔清晰地體現控制論的意涵。綜合來看,雖然在某些方面存在局限性,但「動馭文本」的翻譯方案,整體上能較好體現原術語的動態性和控制論內涵。

    來源:機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