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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篇來自1980年的DND DM自白

為了過1000字限制的純文字版:

原文標題 Confessions Of A Dungeon Master

作者 John Eric Holmes (1930-2010)

文章發表於 Psychology Today, v. 14, no. 6 (Nov. 1980)

原文連結 http://questingblog.com/wp-content/uploads/2015/02/ConfessionsOfADungeonMaster1980.pdf

譯者序

一篇來自40多年以前的DND DM感言,作者是一名醫學副教授、也是初版BDND規則書的編者,為大家簡單的呈現了一下DND剛發布之時的玩家生態,以及作為DM,他對於規則以及遊戲核心樂趣的一些想法。除去看故事的閱讀樂趣、以及感受一下DND作為一個「新遊戲」在當時的沖擊之外,有些觀念時至今日也還是具有參考價值——我們在龍與地下城或是其他桌面扮演遊戲之中所追尋的是什麼,DM和玩家之間的交互應該是基於什麼。

序言

「回歸秩序還是葬身混沌?」D&D的玩家們如此叫陣著,隨後舉著魔法戰鎚、沖向戰鬥。當然,還沒來得及聽到回答,這趟奇幻冒險之旅可能早已沉浸在姦淫擄掠之中了。而對於DM而言,這一切挺像一場大型羅夏墨跡測驗。

1

對於每場D&D遊戲,裁判(或是我們更俗稱的DM)必須要創造出戲劇性的場景。通常包含了一套精心標注了每一個陷阱、財寶、怪物、魔法道具的地圖。然後DM帶領著其他玩家們,每個人在這個場景中扮演一個或多個角色,去盡可能地獲取戰利品。而幾乎所有的玩家角色最後都是玩家自身理想形象、以及一些不理想沖動的組合。

在兩周一次我和朋友進行的遊戲中,每個角色都使用一個一英寸高的上色金屬小模型來表示。而遊戲桌上塗上了一層黑板漆,以便於讓我簡單繪制一下場景地形。玩家們把他們的小人們排排站放在地圖的正中央,隨後我在小人的兩邊畫上平行線:

「你們正走在路上」 我跟他們描述:「兩邊都是魔法森林中茂密的樹木」。同時我擺上幾個塑料的小樹模型來表示。「到了十字路口,你們看到一隻烏鴉坐在一顆松樹上」。雖然沒有烏鴉的模型,但是我放上了一顆松樹。

「可能是只會說話的烏鴉」一個玩家表示。

「日安,智慧之鳥」另一個玩家說:「我們正在尋找遺跡之城,好像說是在這附近,您有什麼信息嗎?」

「永不復焉」烏鴉說,當然是借DM之口。 * 譯註:愛倫坡《烏鴉》梗

「正好」再另外一個玩家又說:「一隻聰明逼烏鴉。問問它是不是想喉嚨里插根箭」

「你們這群蠢貨要是想在這魔法森林學點東西,得先懂點禮貌」烏鴉傲慢地說。

但是玩家們知道DM是一個醫學校的教授,所以他扮演的角色總有傾向於彬彬有禮的大講一通,同時真正的危險永遠沒有所警告的那麼可怕。於是坐在我左邊的年輕女士開始了行動:「侏儒要把自己隱形,然後朝著交叉路的左邊走下去」

「狗日的侏儒又要開始了」 有人說。

「快抓住他」 另一個人說。

「太晚了」,DM把藍色的小棋子拿開,「他已經隱形了」

在此時,我覺得烏鴉已經聽到了大部分的對話,已經察覺到了這小隊人想要搜索的東西。烏鴉和小隊中選舉出來的帕拉丁隊長稍微交談了一番,試圖去勸說他自己一個人、不帶著這些蓬頭垢面的夥伴,順著路走、在女巫那里搞到些值錢的東西。這位帕拉丁是一名教團騎士,如聖杯騎士加拉哈德一樣為教院而戰。他受貞操和純潔的誓言約束,以致於就算小隊認為女巫是壞人,他在與其溝通時都是彬彬有禮的。正在玩這個角色的醫生盡力想讓他真正的按照這些高尚行為准則行事,但是帕拉丁的實際表現已經開始滑坡了。同時,隊里的兩個盜賊也開始順著路邊尋找著掉落物品。這倆盜賊是真的跟帕拉丁沒有任何交互,但是DM也允許了他們干這事的自由。

果然,這只烏鴉是林中老女巫的熟人,飛向了女巫小屋的空地,喊叫著「Grillo媽媽!Grillo媽媽!陌生人來了!」。隨後女巫推開門從小屋走出。隱形的矮人在空地的另一側不斷探索,調查著女巫關押者受害者的牢籠;帕拉丁嘗試和女巫溝通以獲取信息和幫助;在他身後的法師釋放了魅惑人類但是沒能影響到女巫。烏鴉喊叫的越來越大聲。女巫身後兩個盜賊順著窗子爬進了小屋,避開沸騰著的爐子、開始把整個屋子洗劫一空。當另一個角色打算和女巫打招呼時,女巫把他變成了鴨子然後跑回了小屋,此時兩個盜賊也拿著劍跳了出來,但女巫又拿上了她的掃帚從窗戶飛走了。外面,一個玩家想要在屋頂放把火來把這老巢給燒了。烏鴉叫喊著飛進了森林,而另一個玩家把自己變成了一隻貓頭鷹、緊追不舍。

2

這場遊戲每隔周周日晚上在我家進行,跑了一年多了。隊伍的范圍從五人到十人,玩四五個小時。一切都是從我開始編輯一本龍與地下城的書籍開始,然後有些在醫學院的人發現了我對這遊戲有點興趣,於是就邀請我去當他們的常任DM。我也挺樂意的,被我的兩個兒子帶進了坑之後,我就開始帶團,一直帶了四年。

我們團里的角色們都有著正常的屬性,力量、敏捷、體質、智力、感知、魅力這些都是在一開始擲骰出來的,然後用官方規則書來決定緊張局勢下各種事件發生的機率(角色擲骰來進行判定)。但最終角色實際是什麼樣子的還是我們自己決定的,D&D是由可以一套角色重復出現的多個戰役組成的,有趣的點也在於隨著想像、玩家角色性格發生的變化。

團里的侏儒永遠是到處亂逛,然後陷入麻煩。有時就會耽擱了劇情,或是等著小隊其他成員的營救。玩家是一位性格非常獨立的女護士,完全不像遊戲里這樣魯莽愚蠢。另外兩個大膽無良的盜賊,分別是一位年輕醫生和一名研究生,兩人在現實生活中就我所知都是一絲不苟的遵紀守法好公民。

我早期的遊戲中有非常多的青少年玩家。這些年輕人正在陷入對成年人世界的尷尬適應中,搓了一些風流倜儻、帥的一逼、冷酷無情的人物,然後調整為遊戲世界里的角色:武士、精靈法師、聰明的霍比特人。對於這些角色來說,沒有多少事情是不能搓一個火球術把人炸上天或者是用鋥亮的武士道把人切碎來解決的。其中有一個玩家在長大變得睿智之後,傷感地說:「現實世界里可不能用長劍把國稅局官員砍了」。

我現在正在跑的團也仍舊是一些血脈賁張年輕人的發泄出口,許多玩家還是20歲出頭。一個舉止紳士友善的醫生最喜歡的角色是一個叫Grog的智力殘障矮人,他差不多唯一會說的話就是「殺!殺!」——也是遊戲過程中他乾的最多的事情,除非隊友把它給捆住。他的這個特徵變成了隊伍里的一個確定風險因素,雖然他不怎麼會攻擊隊友,但是在戰鬥中攻擊旁觀者時不時會招致報復。最後,玩家們還是忍受了這個角色,甚至有些享受這種反社會行為。

Kroger女士有一次於夜晚邀請小隊到城堡作客,晚餐時Grog喝多了——當然Grog一直都是這麼喝的。

「呃呃…喝!」丑矮人坐在Kroger女士的左邊。

「別…小心!灑到我裙子上了!」美麗的少女叫道。

「閣下們,您的朋友,還有不少不足之處。」 Kroger女士補充道,雖然她受獸化詛咒,但總體還是個不錯的好人。

「對對對,我們都這麼想的,他整個人都是不足」 小隊成員們異口同聲。

隨著越來越多的酒從窖中被搬出,牧師開始去嘗試感知女主人內心中的邪惡沖動;法師試著去閱讀Kroger女士的思想;一個盜賊偷偷跟著侍酒師,潛行到了地窖中、說他想要藏在陰影之中,而於此同時,Grog說:他要把手順著Kroger女士的裙子頂部伸進去。

「誰來攔下他!」牧師毛了。但一切都太晚了。女士開始尖叫,衛兵沖了進來,法師和霍比特人開始道歉。

「啊,打!」矮人嘟囔著,一個後仰從椅子上摔了下來,然後把吊燈打了下來,再用戰鎚把一個衛兵敲扁了,之後才被制服,並被扔到了城堡地牢之中、用鐵鏈鎖在牆上。然後他用醉醺醺的喊叫和打嗝聲讓其他所有囚犯都徹夜未眠。

一次,創造Grog這個角色的聰明年輕醫生、畢業班中的佼佼者,帶了他的女朋友來跑團。當Grog進入行動的時候,我們中的幾個人都看向了她。「這是Grog」我們解釋道:「你大機率還沒見到過Grog」。「哦我見過」,她甜甜地糾正我們:「我想我在床上碰到過Grog幾次」。

3

這個虛構世界中的的暴力程度正在不斷提升,這確實很難不是一個讓人沉浸在燒殺搶劫姦淫擄掠中的遊戲。有一次甚至一名玩家在地下城中停下,然後突然告訴我要在牆上噴個塗鴉。我不認為這些虛構世界中的暴力會比電視、電影、文學作品中的更會扭曲一個人的心智。反而更有可能為有想像力和行動力來玩這個遊戲的人提供了一個健康的發泄渠道。

為了讓這個遊戲來真正提供那些現實無法忍受的行為的替代。整個隊伍的玩家必須照例確認遊戲角色和實際玩家是互相完全獨立的。有一次一個平日不怎麼抱怨的年輕人,在他的半人馬角色被他的繼兄的角色搶劫並欺凌後,開始以暴力抗議。「是那個法師搶的你」他的繼兄說:「又不是我乾的,是他乾的,他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混蛋!」

這種遊戲桌上的角色交互對於DM來說是絕佳的樂趣,在每次遊戲的間隔期間,我很樂意收到禮物中的小筆記:「我的賊要去偷帕拉丁的荷包」、「我的法師要對著矮人剛找到的杖放偵測魔法」、「我的矮人要往精靈的水壺里灌點未知藥水」。我有時是會比較頭疼於怎麼去決定和記憶誰對誰做了什麼,但是玩家們從來沒有因此爆發過衝突。而且他們這種事乾的相當頻繁。

4

直到我們團的玩家在青春期騷動之前,我們的D&D遊戲中還沒顯現出什麼性暗示內容,都是解謎、砍人、奪寶、搶劫、然後燒光一切。隨後,角色們突然開始對男女問題感興趣,最終變為對婚姻的興趣。

時不時地,角色的行為會隨著玩家的參與產生新的意思。一次,我們年輕人團里的玩家們闖入了一個宮殿花園之中,然後碰上了一頭高貴的獨角獸。估計是被驚到了,角色們開始在一旁小聲討論怎麼去抓住這頭魔法生物。考慮到這頭獨角獸如果能被制服的話,它的能力將是非常有用的。當然所有人也都知道要馴服它需要什麼。

「隊里有處女角色嗎?」。確實是有女性角色的,因為那晚的遊戲里有女性玩家。而年輕男孩從來不玩女號。

「我的娜迦當然還是處」一個玩家說。

「等會啊」一個男生說:「記得咱法師上三場都一直在魅惑她,我覺得很有可能已經那什麼過了」

空氣凝滯了一分鍾。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桌上這對年輕情侶、在遊戲虛擬角色之間的緊張氣氛。

「你覺得那發生了嗎?Cicely」 我問。

「我覺得她拒絕了」

「你覺得她有多大機率被說服?」 我又問。

「五成吧」 她對象說。

「兩成五」 Cicely回答。

為了解決這種爭議,作為一個DM,我可以去尋求一些意見,來明確事情發生的機率。玩家現在要扔兩次骰子來決定,第一次是作為嘗試抵抗魅惑的豁免骰,如果骰子結果比預想機率要更低,那麼玩家就成功抵抗掉了這個法術。

「百分之二十五的機率哈」 我說,當然包含了一些對女玩家的偏向。「扔骰子吧」

Cicely很簡單地通過了這次針對魅惑法術的豁免,現在她的娜迦確認保持貞潔了。她很快上前嘗試去馴服獨角獸。D&D怪物手冊中說明了馴服一頭獨角獸是25%的機率,然後再一次的,娜迦成功通過了。明尼蘇達州立大學教授M.A.R.Barker,也是充滿想像力的D&D類型遊戲《花瓣王座帝國》的發明者,已經充分的解釋了這種情況,他對玩家用戲劇化的嗓音說:「骰子,從不說謊。」

* 譯註:Barker在《花瓣王座帝國》中發明了nat 20暴擊規則

那麼年輕女士和她的對象後來怎麼樣了呢?Cicely也像她的娜迦一樣成功通過了豁免嗎?我沒有八卦到去問她,但我覺得我知道答案:骰子從不說謊。

5

有兩次我讓玩家們把他們自己導入進遊戲中,我們同意除了角色本身的屬性點外,玩家可以把自己20世紀的知識帶到這個魔幻中古世界之中,不能帶任何現代造物。加不加這條規則,對我來說,這些角色都會是非常成功的D&D冒險者。

20世紀的角色會去嘗試使用他們的現代知識來實現特定能力,就像《康州美國佬大鬧亞瑟王朝》一樣。他們浪費了大把的時間來發現磁力、發明火藥,或是造彈簧火箭發射器。在這個遊戲的框架之中,多數的專業知識都沒什麼用處,只有很少一部分能夠真正對寶藏獵人們有些幫助。最有用的基本都還是些不太用過腦子的招式,比如說爬牆、從鑰匙孔頭盔、放閃電箭,或者用長劍把人砍成兩半。

現代美國年輕人們,當他們把自己丟到一個充滿了奇幻魔法的世界中時,更傾向於縮在後面指點江山。但他們幻想中的自己,更像是會拿著魔法戰鎚沖向戰鬥的英雄,大喊著「回歸秩序還是葬身混沌?」。他們更經常在得到一個人的回答前先給人臉上來幾下。他們在真實世界中的性格一部分留了在了這里,但他們也並沒有在虛擬的世界真正表現出英雄風采。

當虛擬形象被殺時,有時玩家會受到精神沖擊、也許會陷入一陣抑鬱之中。作為一位DM,我不喜歡玩家角色被殺掉的場景,你可能會覺得我作為一名醫生,已經習慣於看見死亡,但恰好相反:在工作之中,我必須去忍受我所面對患者的死亡,但在虛擬世界里我不希望這些事情重復發生。我的玩家們也知道我非常不喜歡看到有人被殺。其他的DM可能有著非常不同的風格,對於有些人來說,只有半數玩家角色死掉的戰役才是好戰役。

我通常會提供簡單的解決方案來應對死亡,例如許願術戒指和復活術。同樣的,我的朋友們也知道可以經常說服我改改規則,用治療來避免一次致命打擊所導致的角色死亡。我的成年人玩家們多數是醫生、醫學生、或是護士,他們對治療類法術有著令人感動的信仰。在龍與地下城里,治療技術在神聖領域之中,也只有這些奇跡般的治療、把手放在傷口上能恢復生命值。所以當一個角色被殺死的時候,寶藏獵人們就大喊著「牧師!」,牧師們就扎堆往倒地的人沖去,然後骰子聲音就此起彼伏:「我給他回了三點血!」、「我回了六點!」「好,他現在回到了9血,你們要把他救起來嗎?」。這違背了規則,但是我經常這麼干。

* 譯註:文中使用的初版規則沒有死亡豁免

遊戲中確實是有可能作弊,就像其他遊戲一樣,但也並不容易。在我的團里,所有的擲骰都是公開的,沒有什麼欺瞞的空間。但是當玩家的遊戲角受到生命威脅時,作弊的吸引力就很大了。

DM大喊著:「牛頭人沖向了你,把角對准了你的胸口」,DM擲了一顆骰子然後繼續:「命中了[又一顆骰子]你再受到五點傷害。」

倒霉的玩家看看自己的人物卡,看到距離死亡只剩五點生命值,計算下來的話他就要把這張卡撕掉了。於是他可以假裝記錄一下,然後向其他玩家宣布:「我還活著」。

6

DM的工作是為遊戲提供樂趣,這個工作也並不簡單——玩家必須隨時感受到危險和潛伏的威脅——同時也不能太難,玩家們應該能昂首闊步地覺得自己在這個世界就是一個英雄。給不確定的人或者新手DM解釋一下,TSR Hobbies和Judges’ Guild發明和發行了這個遊戲,他們也推出了許多包含地圖包的預設地下城冒險。然而我發現,還是自己創作的世界更有意思,雖然要做更多的工作。我的准備時間至少和我玩遊戲的時間一樣。不僅如此,正如玩家會時不時將他們的角色作為具有和自己不同特質的真人演繹,DM也會開始思考:「有什麼東西比『南部密林』更真實」,而忘了他自己有隨便把東西放在任何地方的權利。這讓這個虛構世界呈現出一絲詭異的真實感。

* 譯註:TSR Hobbies於1997年被威世智收購

這種在龍與地下城中「多重宇宙」的感覺是由遊戲本身的社交真實所提供的。這是一個公共的幻想世界,而非獨自的白日夢,而遊戲中的團隊精神又為這個遊戲添加了無與倫比的吸引力。你一直都想去一個充滿了魔法與神秘的世界去探索,現在你有了一堆朋友,每兩三周一次和你一起。幾個小時之內,所有人都沉浸在另一個世界之中,接納了作為一個能夠扔出爆炸火球的法師的你自己。這種幻想由此呈現出一種現實感,像一場大型舞會一樣,當然也有可能只是大家在一起發癲。

我還從未將自己的幻想世界的繪製成完整的地圖,從來都只有一些邊邊角角。而《花瓣王座帝國》的發明者Barker教授,創造了一整個包含不同種族、文化、信仰的星球。因為他是語言學家,所以還編寫了其中的所有語言。而我、或是大部分DM能做的事情,就是將我喜歡作者的幻想創作映射到我的世界里來。

冒險者們從坑坑窪窪的堅硬岩石地面一路穿過,最終看到了一個下方充滿了叢林的峽谷。隨後天空開始充滿發光的綠色迷霧,他們聽到了遠處傳來的不詳的鼓聲。迷霧中視線的邊緣,一塊黃色巨石若隱若現——那是一塊巨型黃寶石,嵌入在黑色的懸崖之中。風輕輕拂過,傳來一陣誦經之聲。

我敢打賭我帶的玩家們沒有看過A. Merritt寫的《幻景居民》,他們絲毫不知隱藏在對溶解者Khalk’ru的崇拜後的可怕秘密,當然也不知道入侵他領地的巨大風險。

在我的其他遊戲中,玩家們還曾在Barsoom、Hyperborca、或是其他幻想世界的一小部分游盪過,由Edgar Rice Burroughs、Robert E. Howard、H. Rider Haggard、A. Merritt、H.P. Lovecraft、Clark Ashton Smith這些作家所撰寫。有時玩家們能認識到自己在哪里,而有時確實不能。這就是DM的難受點之一,准備了一些非常精美細致又戲劇化的場景,然後玩家只是路過而無法察覺到其中精妙,無法和DM共情。

在貧瘠的Irem沙漠艱難前行的過程中,小隊看到了遠處破碎的巨大石頭雕像遺跡。他們隨著車隊的痕跡靠近了一些,穿過玄武岩碎石他們來到了倒塌雕像的底座處,看到了刻在上面的文字,Ozymandias。然後繼續旅途,就當沒看到一樣。

而對於DM而言,這一切挺像一場羅夏墨跡測驗。

* 譯註:墨跡測驗是心理醫生向咨詢者展現一些有墨漬圖案的卡片,詢問對方墨漬看著像什麼

7

當DM的樂趣之一是玩家時不時會做出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需要DM的智慧才能把故事接著圓下去。一個好的DM,無論他的劇情規劃、地圖設計、冒險設定有多規整和節奏,都會非常放得開地去即興劇情。

Dave的帕拉丁角色有次招惹了一個巫婆。她有理由認為帕拉丁應該為他丈夫的死負責,並發誓要進行一次神聖的復仇。隨後她找到了一本極其危險的魔法書,並成功從中召喚出了米戈,又稱尤格斯真菌,源自H.P. Lovecraft作品的可怕外星怪獸。那是一個月光充足的夜晚,帕拉丁和他的朋友們正忙著與小精靈部落在森林的另一頭交戰,而可怕的真菌怪物從天而降、撲向毫無防備的騎士,把他抓到了天上、在隊友們反應過來之前消失在了夜空中。

帕拉丁被帶到了一個石頭牢房之中,從小窗中可以看到夜空星光下是一個巨型城市,他的武器與裝甲都已不見——尤格斯是以太陽系中最遠的行星冥王星為原型的。可憐的帕拉丁嘗試了幾次逃出監獄抑或是使用魔法,但都失敗了。窗外的景色顯示著他的牢房在這個巨型黑色建築的上千尺高處。隨後,門被打開,三個米戈走進了牢房。雖然Dave從未讀過Lovecraft的作品,但他知道他這下真傻逼了、前方的命運估計是生不如死。

* 譯註:冥王星於2006年被開除行星籍、定義為矮行星

「然後你要幹什麼?」 我問到。他的同伴冒險者們在遙遠的地球上為他加油,並在給出建議。當然,這些帕拉丁都聽不到。

「我要跪下來狠狠的祈禱。」 這是一個教團騎士非常典型的反應,但是我一開始確實沒有預料到。我快速翻開《地下城主指南》到神力干預相關的章節,要求的骰點要達到100,意味著要要一百次祈禱才能真正顯靈一次。這慘不忍睹的機率只有在對應呼喚神的虔誠牧師祈禱時、或是神聖意志確實在此刻想要幫助時才會上升一些。充分考慮了這些之後,雖然在我的印象中這位帕拉丁近期的表現並不能稱得上模範——也正是他陷入此種境地的原因,我決定給他祈禱的骰點判定寬松至少10點。

我解釋了一下一個骰子必須要丟到接近100才能從神明獲得啟示,隨後玩家們屏住了呼吸、Dave丟出了骰子:99!

挑戰現在來到了我這邊,我只有幾秒鍾去思考到底會發生什麼。於是我深吸一口氣:「窗外的晴朗夜空中突然一陣電閃雷鳴,一位長著巨大潔白翅膀、頭頂金色光環的大天使優雅的站在天空正中,在面對的生物行動之前,天使將你放進了他的懷里、直沖雲霄。在又黑又冷的宇宙中,你們極速飛行。最後,你向下看到了月光中的森林,隨著天使緩慢的下降到地表,他把你放到地面上,對你說:『以後別惹麻煩了』,然後飛走了」

非常高興的是玩家們都在「哇哦!」。在這個我們共同想像中的世界,我必須設法去服從x命令——畢竟骰子不會說謊。

原文作者簡介

John Eric Holmes是洛杉磯郡醫院的一名醫生職員,也是南加州大學醫學院的一名神經學副教授。教授神經科學、臨床神經學、藥學導論與性教育。他一生都是一名科幻奇幻愛好者,他為威斯康星州日內瓦湖城的TSR Hobbies編輯了龍與地下城基礎規則書。Holmes也是一名奇幻角色扮演遊戲的作者,作品將會於今年發布。

* 譯註:猜測原文作者簡介中的作品為1981年發布於Dragon雜誌的The Sorcerer’s Jewel

來源:機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