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魚塘」是篝火營地的一個自留地型欄目，我們的編輯會在這里聊聊不那麼嚴肅的話題。專欄名字來源於「深夜食堂」——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那就在這里講出來吧。
上一次來深圳遠在小學以前，只知道去看過世界之窗，其餘見過什麼吃過什麼一概記不得了；高中大學時候，常在廣州轉機，對廣州的印象僅限於態度惡劣得難以置信的計程車司機；還去過一兩回香港，與萬人一起共呼吸亞博逼仄的空氣，回頭鑽進商圈刷八達通要了鐵板牛排飯。省港澳對我來說，大致就是如此。
《天下無賊》2005 年上映，彼時我還在幼兒園大班當霸王
因此，四月初我在剛簽下的出租屋里准備睡第一覺時，完全沒有意識到將面臨什麼。那是清明假期的夜晚，氣溫還很懵懂，窗戶迎風大敞。我半躺在床上，兩手支著 Switch，熱烈地刷《一方五十》。我操控泰里翁反復地竊取年輕時叱吒風雲老來隱居深山村民的稀有裝備，機率是 3%。在與村落關系全滿的情況下，泰里翁可以失手五次，不想給酒保交公糧就得讀檔重來。為了偷一件超越進度的裝備，正常需讀檔 7 回以上。「叮」，終於看見裝備右側打上了藍勾，我快速存檔後把 Switch 放在身側，准備伸展一下前臂。咦，小臂怎麼有點癢呢？
起初我以為是再正常不過的皮膚發干緊繃等等，左手抓抓右手，右手撓撓左手。由於養成了超過十年的不良習性咬指甲，撓這兩下無疑隔靴搔癢。這就有些奇怪了。我轉動手腕對著不太明亮的頂燈檢查小臂，目光所到之處有兩三個小紅點微微突起，正是蚊子包。
這就不很理想了，我再次撓了撓。這才四月初，似乎有些早了吧？等到小紅點被刺激紅腫後，癢感略略散去，我便抓緊時機以此前姿勢繼續逛街。偷！都可以偷！
小偷一下
還沒進入酒館把泰里翁換成需要練級的角色，接觸床面的手肘也開始發癢。不會吧，我想，難道你真就能對著小臂一直薅？無視一分鍾後，事情變得有些不對勁——黃白色的燈光下，三個鼓包在肘關節邊上齊頭並進，相當暗沉。重慶的蚊子，好像是不咬這種沒血沒肉的部位的？
我再也玩不下去了，抱著 iPad 看視頻，不住動一動上身試圖對飛蟲進行驅散。不知是驅散無效還是此前造成的傷害有延時效果，很快我就抱不住懷中的阿克曼了。我看著兩條小臂腫脹起來，表面凹凸不平地開始泛紅，指腹觸及只覺一陣燥熱。仔仔細細數過一邊，大約有二十個疙瘩。嗡嗡，嗡嗡，嚶嚶，它們的下一個目標是耳廓。
把 iPad 往旁邊一丟，我坐起來鷹視狼顧。肚皮吸得肥大的黑蚊子在狹小出租屋內處處留情，極易目睹。然而，自從我兩年前養海明威以後，家里再沒留下蚊子的身影。倒不全是被她吞了，主要部隊還是被隔絕於紗窗之外。傍身之赤手格蚊術已經有近三年沒有得到鍛鍊，砰砰掌摑之後，我得再花一分鍾去找那懷著本人骨血卻躲藏角落的寶貝。上躥下跳三十分鍾，得來半縷摁在床單上的血跡，剩下的犯案者均在法外。
海明威半歲照
疏於鍛鍊的體格不可救藥地發燙，我起身去沖了個澡，把窗戶掩到只露一隙，大燈一關，手腳藏進宜家買來的被子，向姬旦尋求庇護。關燈時分才十點半，遠不及平日睡覺的鍾點，但當時手段過少，只能出此下策。
半夜一點，我聽見嗡嗡的聲音。我掀開被子穿上拖鞋，找到空調遙控器，直接把窗戶關死，准備使用科技新風入睡。沒想到的是，白天看房時在桌面靜置的遙控器竟沒有電池！我抓摸兩下滾熱的耳垂，急切地拉開房門以盡可能不打擾室友的噪聲離開出租屋。我在街上疾走，闖進一家紅白配色的便利店，要了四節七號電池，又疾走回到小區，乘上電梯，以盡可能不打擾室友的噪聲回到房間。哈哈，電池，安裝！媽的怎麼裝不上啊？怎麼電池盒右邊的空位缺了一塊？誰把我負極彈簧偷了啊！
我氣得要命，一邊繼續驅散誰知還在不在房間內的那隻蚊子，戒備身遭空氣，一邊在黃白色外賣軟體上咬牙切齒地下單萬用遙控器，竟要我等五十分鍾。我在房間內踱步，不到一刻就煩躁不安，下樓又在小區徘徊，走到放外賣的半開放平台來回踢著小腿——否則小腿很快也會跟兩條前臂一副德行。等到外賣遞到我手上時，已經兩點過了。
當晚，我在不製冷的空調風中挨了一晚。睡前我下單了網紅吸入式滅蚊燈和常用的驅蚊噴霧，總價約五百來塊。由於下單時間過晚，紅白色電商平台已經不支持次日達，只能間隔一天到第三天。可想而知，第二天晚上也是在搏鬥和頻繁的飛舞聲中度過。
第三日，滅蚊燈是到貨了，可是驅蚊噴霧因為香港疫情拒絕發貨。我只得換回橙色電商下單，同時還一並下單了著名口罩品牌出的驅蚊膏。「不好用我__必__，」兄弟是這樣安利的。至於驅蚊液，我快速瀏覽了一下網上推薦產品，最後選了新晉亞洲飛人代言的驅蚊液——也許他能跑得比蚊子快吧。為了速戰速決，驅蚊液就直接點的外賣；當日晚上，驅蚊液和滅蚊燈同步開始工作。窗戶仍然敞開著，否則如何控制變量？
無效防蚊
答案依然是失敗、無效、無意義。這樣說也許過分武斷，因為驅蚊液要在密閉環境中效果才明顯；可我三百多購置的滅蚊燈呢？難道全是智商稅？我看著架子上尤其精美的方型黑色包裝，氣不打一處來。我找來說明書，竟然看到上面寫著「遠離人放置，滅蚊燈有很強的吸引效果」——很強，很強的意思是不如我B型血強嗎？一閉眼就能看見那黑壓壓的蟲群向我襲來，個個興高采烈趨之若鶩的模樣，真當我是凱瑞甘？我暗暗發誓，誰能徹底消滅蚊子，誰就能獲得我的支持取代達爾文成為人類生物學歷史第一人物！
惡狠狠發完朋友圈，又是一個關緊窗戶打開空調的夜晚。附帶一百多塊的蚊帳支出。
第四日，驅蚊膏和噴霧到貨。我用抽紙蘸了驅蚊膏，仔細塗在臥室及衛生間的窗框上。「有效時間十二小時，說明以英文原版為准」，包裝上這樣寫著。很好，我怎麼也睡不了十二小時。「有效時間四小時」，噴霧則如此聲明。這個我倒沒什麼意見，噴霧回購多次，質量有所保障。當晚心態依然惴惴，好在一夜無蚊。
有效防蚊
再後來，我安裝了最強物理屏蔽裝置，號稱 A.T. 菲魯多的某極人蚊帳，身下硌得有些不舒服，但總算能敞開窗戶睡覺了。只是蚊帳之內，充電線的拉扯有些困難，此乃力量的代價，我甘心承受。噴霧僅購置一瓶，走到哪里都得帶著。早上出門噴一下，中午吃飯噴一下，下午下班噴一下，洗澡睡覺噴一下。日子就這樣好了起來，除了切爾西輸球，再也不會有無眠夜晚。
我自由地出門，自由地開窗，自由地穿短袖短褲拖鞋漫步，這是噴霧帶來的自由、驅蚊帶來的暢快、無蚊世界的美好！我快樂地行走在小區內，如同行走在世間任何一條大道上。到得有點早了，我再次站在半開放平台上等外賣員。
直到噴霧未能覆蓋的腳踝上，傳來一陣瘙癢。
來源：篝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