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歷了一年多時間的漫長等待，2020年的2月15日，《戰慄深隧流亡》結束了Epic平台的一年獨占合約，重新登錄STEAM平台。一年前，那場鬧得沸沸揚揚的跨平台限時獨占事件，讓這部原本飽受期待的作品，在玩家的口誅筆伐之下並沒有收獲到預期的成效。也正是出於這個原因，在其官方宣佈重返STEAM的同時，我不禁對本作回歸後的口碑與銷量心存擔憂。
然而好在事實無情地打了我的臉。自2月15日遊戲正式在STEAM平台解鎖發售後，本作迅速獲得了玩家的廣泛好評。截止2月20日，本作在STEAM平台已經收獲了八千多份評測，達到了87%好評率的「特別好評」（差評大多集中在遊戲的優化問題上）。而發行商Deep Silver的母公司Embracer Group，也在最新的財報中表明，本作在回歸STEAM的短短5天內，已經達到了共計20萬份的銷量。由此可見，即使經歷了一連串的發售風波後，本作依舊能在玩家群體中取得不錯的反響，憑借遊戲出眾的品質，「地鐵」系列這次「離去」後的「歸來」，不負眾望。
關於《戰慄深隧流亡》的評測，我們之前已經推出過一篇，在此就不多做闡述。因此在本篇文章中，我會講一講我對這款遊戲的一些其他看法，以及，簡單的聊一聊本作新DLC章節「山姆的故事」的主要內容。
不滿足於3A的4A Games
在講述《戰慄深隧流亡》的故事前，我們先來聊一聊本作遊戲的開發商4A Games（以下簡稱4A）。
玩家之間流傳著這樣一個玩笑——這家來自烏克蘭的遊戲公司，之所以給自己起名為「4A」，是源於創立者們希望自己開發出來的遊戲，有著不輸於市面上傳統3A遊戲的品質。當然，這是否真的是工作室名稱的由來我們不得而知，但這家由百餘人組成的烏克蘭遊戲公司，如今已經確實在重星雲集的全球遊戲市場上，占有一席之地。
印象里，從烏克蘭走出的遊戲公司屈指可數，4A絕對算得上是其中最成功的。4A最早的一批核心成員來自於烏克蘭一家名為「GSC game world」的遊戲公司。這家公司早前就以製作硬核射擊遊戲出名，其出品的「潛行者」系列，憑借獨特的故事題材以及硬核的遊戲玩法，獲得了一批射擊遊戲核心玩家的認可。但可惜系列叫好不叫座，巨額的開發成本使得遊戲開發難以繼續推進，工作室的成員甚至連最低的行業薪資標準都無法達到，最終只得各奔東西。
脫離GSC後的部分員工，成立了4A Games。但他們的工作條件並沒有因此得到好轉，很多人依舊過著遠低於行業標磚的艱難生活。曾有工作室員工吐槽公司的辦公環境，稱其辦公區域的大小甚至比不上EA的員工健身房。除此之外，各種惡劣的環境問題以及後來爆發的烏克蘭內戰，都對4A開發遊戲產生了一定影響。
在這樣艱苦的環境中，4A開發優質遊戲的決心依舊沒有動搖。出於當時特殊的政治環境，以及工作室以往開發遊戲的經驗。他們把新做的目光投向了當時在俄羅斯家喻戶曉的暢銷小說《戰慄深隧2033》。小說中核戰後的廢土世界，非常符合4A對新遊戲的設想，加之之前開發「潛行者」系列積累下的經驗，「地鐵」系列應運而生。
用戰鬥民族的口吻講述一個細膩的故事
有了暢銷小說為遊戲的故事提供創作模板，「地鐵」系列從初代開始，就為玩家展現了一部恢弘的末世題材求生巨製。
前作《戰慄深隧2033》以及《戰慄深隧最後的曙光》，講述了主角阿爾喬姆在莫斯科地鐵系統中生存的故事。兩部作品都為玩家營造了一個黑暗，壓抑，動盪不安的地下世界。經歷過核戰爭的莫斯科地底世界，社會架構分崩離析，各路居心叵測的勢力盤踞在地鐵系統的陰暗角落，構建了一個帶有野蠻原始氣息的社會形態。在陰暗的地鐵世界中，倖存的人類除了要面對各方勢力的糾纏，各種受到核輻射影響而變異的怪物也時刻威脅著人類社會的安全。
大概是因為同樣經歷過戰爭的原因，4A對於遊戲中戰後莫斯科廢土社會的塑造頗為成功。一方面，他們極力打造了一個復雜且真實的地下社會體系，在這個體系中充滿了關於政治、資源、文化、信仰等等在內，隨時會影響人類社會穩定的不安因素，當玩家游離其中，時刻會被周圍緊張、壓抑的氛圍所感染。
另一方面，「地鐵」系列又總能在絕望之中為玩家留存一些美好。「反戰」一直以來都是「地鐵」系列故事的主題，即使是在不見天日的陰暗地下世界，主角也總能遇到一些能給生活帶來光彩的角色。在龐大復雜的地鐵網絡里，人們依賴著僅存的些許對文明的希望頑強生活著。在遊戲過程中，玩家能感受到製作者埋藏在陰暗地鐵世界中的人性溫暖。這群來自戰鬥民族的開發者，從來沒有放棄在遊戲中尋找希望。
到了《戰慄深隧流亡》中，逃離了陰暗地底世界的主角一行人，再一次踏上了尋找殘餘人類文明的旅途。回顧整個19年的遊戲市場，《戰慄深隧流亡》在FPS類型遊戲中可謂是獨樹一幟。我本人對這類敘事型遊戲有著一定的偏愛，但是隨著近年來FPS遊戲逐步轉向服務型遊戲趨勢，很少再有開發者願意去做一款純劇情驅動的FPS遊戲。
細數19發行的幾款FPS大作。「決勝時刻」系列在經歷了「黑色行動4」的完全去單機化後，雖然在最新作《決勝時刻現代戰爭》中重新加入了戰役模式，動視甚至讓金字招牌——普萊斯隊長在新作中回歸，但過短的篇幅以及並不算出彩的故事，使得本作仍是一款以聯網對戰為主要賣點的遊戲。而它的老對頭「戰地」系列，也還在牟足了勁的靠內購賺錢，最終使得《戰地V》陷入了如今不溫不火的尷尬境地。相較之下，《天外世界》這款小體量的作品，反倒憑借優秀的劇情獲得了玩家的青睞。但可惜流程偏短，讓人意猶未盡，留下了些許遺憾。
因此，在19年的FPS遊戲作品中，《戰慄深隧流亡》是一個特殊的存在。特殊在它堅持以劇情作為遊戲的核心賣點。如果把《戰慄深隧流亡》的故事以類型電影的方式歸類，我會把它歸到「公路片」的類別里。
美國人熱衷於拍攝公路片，一輛車，幾位乘客，幾段曲折離奇的故事，在一段漫長的行程中，車上的人們互相扶持，化解矛盾，一路走來，有笑有淚，共同成長。這樣的劇情被上演了無數次，卻依舊對觀眾有著莫大的吸引力。
而遠在大洋彼岸的4A，想必也是公路片的愛好者。《戰慄深隧流亡》可以說是一部非常純正的「俄羅斯式」公路片。相較於美式公路片的細水長流，《戰慄深隧流亡》把汽車換成了更具重工業氣息的「曙光號」火車，把乘客換成了一群扛著長槍短炮的俄羅斯壯漢，場景也不再是風景優美的美式洲際高速，而是核戰後的廣闊廢土。這樣的設計，倒是非常符合戰鬥民族粗獷，豪邁的性格，也讓《戰慄深隧流亡》這部經過系列大幅改動後的作品，依舊能保留著系列特有的那種濃厚的俄羅斯風情。
在粗礦的硬核工業畫風下，《戰慄深隧流亡》的故事繼承了公路片的精髓，在末世廢土世界中，製作者用細膩的筆觸刻畫了一眾有血有肉，個性鮮明的角色，講述了一段盪氣回腸的感人故事。這也正是「地鐵」系列的傑出之處，雖然遊戲里這群五大三粗的俄羅斯人喝著烈酒，一口地道俄式英語里時不時加上兩句俄語粗口，但他們的故事又都溫馨感人，他們的冒險始終圍繞著忠誠、親情、友情這樣能引發玩家共鳴的主題展開，在核戰後的廢土世界里，斯巴達軍團的戰士們在外奮勇殺敵，而當他們回到「曙光號」上，卸下厚重的盔甲，倒上一杯珍藏的伏特加，圍坐在篝火旁，或笑或唱，列車穿梭於寒冬的曠野之上，呼嘯而過的，有火車的汽笛聲，夾雜著戰士們的笑聲、吶喊聲，隨風而去。
堆疊細節的廢土世界
一款優秀的末世生存遊戲，除了需要一個扎實的劇本之外，更重要的是對末世環境的刻畫。在這點上，《戰慄深隧流亡》呈現的半開放式廢土世界應該是近年來最出色的。
首先，本作作為系列在敘事方式上的創新之作，摒棄了系列前作線性關卡式的地圖設計，轉而使用章節式的半開放地圖。在遊戲的各個主要章節，玩家將跟隨「曙光號」上的主角們前往核戰後的俄羅斯各地，尋找戰後倖存的人類文明。不同章節的地圖有著各自獨特的景致。常年封閉於冰雪中的伏爾加河，荒無人煙的沙漠地帶，危機四伏的叢林。每一章的地圖都有其特色，玩家不會在探索地圖時感到乏味無聊。
半開放式的地圖使得本作的遊玩過程相比前作更加的豐富。以前玩家只能按照遊戲的劇情規劃行動，而在半開放式的地圖中，開發者為玩家准備了更多的可探索內容來增加遊戲時長。你可以選擇直奔主線，體驗跌宕起伏的冒險故事。也可以選擇先放下手頭的任務，去廣闊的廢土大地上蒐集資源，消滅盤踞一方的土匪，或是去搗毀變異怪物的老巢。製作者給予了玩家相較前作更高的自由度，但又不會過多地去加入毫無疑義的內容來影響整體的遊戲節奏。
在探索地圖的過程中，你隨處都能夠感受到4A對於場景細節上的極致追求。單拿遊戲中的防毒面罩來說，玩家在遊戲中每當進入輻射含量較高的地區，就需要帶上防毒面罩，面罩會受到週遭環境的影響而發生變化，比如在下雨天，面罩上會積水或者產生霧氣，阻擋玩家視線，這時候就需要玩家手動按鍵去抹去面罩的積水和霧氣。此外，近距離擊殺敵人會在面罩上短暫的留下血水，受到攻擊時，面罩會產生裂痕，如果不控制主角給面罩裂縫處貼上膠布，主角就會因為吸入含有輻射物質的空氣而窒息死亡。
這些對於細節的偏執追求使得遊戲體驗的真實感大大增強。不同於其他追求快節奏和爽快感的射擊遊戲，《戰慄深隧流亡》更多的將戰鬥的重點回歸到了末世生存的主題上。在「地鐵」的世界中，玩家可能永遠無法體驗到其他遊戲里那種肆意殺敵的快感，反而需要對手中的每一發子彈，每一種資源道具都做到精打細算。子彈需要在特定的工作檯上才能打造，且攜帶量非常有限。武器裝備有磨損值的設定，一旦過度使用就會出現子彈卡殼的情況。多數時候，主角阿爾喬姆都是在獨自一人面對輻射世界的種種威脅，孤立無援的冒險，加之資源短缺的窘困，無處不體現出末世生存的險惡。
遊戲中，玩家的視角無限接近於主角阿爾喬姆的真實視角，遊戲將界面UI做到了極致的簡潔，除了偶爾顯示的操作提示以及武器信息，整個遊戲畫面上沒有任何多餘的元素。這為玩家的遊玩體驗帶來了極強的沉浸感，加之遊戲本身對於環境氛圍的精準把控，《戰慄深隧流亡》絕對是近年來最具代入感的射擊遊戲。
離去之後，關於回家的故事
在大致瞭解了本作遊戲的基礎之後，我們再來聊聊這次的DLC章節《山姆的故事》，看看它到底講述了一段怎樣的新奇冒險。
顧名思義，《山姆的故事》是以本篇劇情中的角色「山姆」為主視角展開的。這位效力於斯巴達軍團的前美國海軍陸戰隊隊員，在本篇故事劇情中就有著出色的表現。作為一名游離在開戰國兩邊的人，山姆在遊戲中的立場自然是十分戲劇性的，一方面，他在戰後投靠了米勒上校，加入了俄羅斯的斯巴達軍團，參與到了保衛地下文明的鬥爭中。另一方面，作為一名美國公民，在得知地上文明還沒有徹底覆滅後，他迫切地想要回到自己的故鄉。
因此，DLC選擇以山姆的視角去重新審視戰爭，遠比以一個俄羅斯人的視角更有探討價值。而在山姆的故事中，4A刻意安排了兩條交叉的分支劇情線來闡述他們對於戰爭的思考。
故事講述了山姆在離開「曙光號」後，獨自一人踏上回家的旅程。他驅車來到了位於俄羅斯沿海附近的符拉迪沃斯托克，在這座勢力混雜的城市里，他遇見了兩個對於他回家旅程起關鍵作用的角色——一名駕駛核潛艇的老船長，以及手握潛艇實際領導權的美國商人湯姆。
老船長作為潛艇部隊的領隊，身上帶著一股老派俄羅斯硬漢的穩重感。經歷過核戰爭的他，是本作DLC塑造最成功的角色。其給我留下的深刻印象，絲毫不亞於遊戲本篇中的米勒上校。遊戲流程中，玩家可以通過一場山姆與船長的天台嗨趴來深入瞭解這個角色。這段時長數分鍾的過場動畫，將老船長深謀遠慮、豪爽大方的形象刻畫地入木三分，在我心目中也是整個DLC故事流程最精彩的部分。
老船長與美國商人湯姆的矛盾，成為了推動劇情發展的主要線索。船長以自己多年看人的經驗勸阻山姆與湯姆保持距離，而商人湯姆為了穩固自己在當地的勢力，希望通過山姆來說服老船長支持自己的事業。二者矛盾的核心，就是DLC中那艘寄託著山姆回家希望的核潛艇。
湯姆以幫助山姆回家作為合作的回報，希望借山姆之手，接管整個符拉迪沃斯托克。同時，他也清楚的意識到這艘滿載核彈頭的潛艇的價值，正如老船長對湯姆的評價——他終究是個商人，沒有人知道他在獲得了潛艇控制權之後，會不會伺機發動新一輪的戰爭。從更深的層面考慮，湯姆的形象，正是代表了戰爭的發動著。而與之對立的的，希望守護潛艇的老船長，就成了堅定地反戰者。
這樣的故事設計堪稱絕妙，雙線並進的敘事手法使得整個DLC的故事節奏把控得相當出色，各種情節上的鋪墊在最後的結局匯成一線，發散出本篇故事核心——對於戰爭的思考。整體的故事邏輯與劇情演出都可以稱得上完美。
主角山姆徘徊於雙方的矛盾間，正如他在戰爭中所扮演的特殊身份，游離於矛盾雙方，難以兩全。在DLC的結局處，無論山姆最終做出怎樣的選擇，結局對於他來說終究會帶有一絲遺憾。
拋開劇情之外，本作DLC的新增內容其實並不多。它更像是一部本體故事的後續補充章節。製作者在這個章節中，為玩家提供了一個全新的，更加龐大的非線性半開放地圖，如果不是專注於主線劇情的話，這張面積不小的地圖上散落著多個可探索地點和有趣的支線任務，逐個探索可能為玩家增加數個小時的遊戲時長。整體的劇情長度適中，通關時間控制在了約莫五個小時左右，還算是可以接受。
遊戲本體中的各種設定，在DLC章節中都被保留了下來，因此你還是可以像在正篇遊戲中一樣，四處探索打怪，收集零件改造自己的槍枝。改槍系統作為系列的特色之一，依舊有著很高的可玩性。雖然DLC中可獲取的武器種類並不多，但依舊可以讓玩家在槍械組裝上研究好一段時間。新加入的武器和特殊彈藥，也都有一定的實用性，整體表現也只可以說是中規中矩。
相較新加入的武器，DLC在敵人配置方面倒是可圈可點，新加入的兩種特殊敵人——巨型蝙蝠首領和電氣蜘蛛，在流程中都有很足的戲份，尤其是巨型蝙蝠，在DLC中的存在感非常高。製作組甚至專門安排了三場BOSS戰來展示這一強力對手，戰鬥精彩程度，遠比結尾BOSS戰的無腦播片強上許多。
《山姆的故事》為「地鐵」系列畫上了完美的句號，其對戰爭的深度探討，讓「地鐵」系列的現實意義上升到了一個新的高度，雖然整體並沒有加入太多的新要素，但好在劇情足夠優秀，也算是給了「地鐵」系列玩家一個沒有遺憾的結局。
無論是之前本篇中阿爾喬姆的故事，還是本次DLC中山姆的故事，都在向玩家傳遞著製作組對於戰爭的思考，這就是「地鐵」系列的特殊之處，也是4A Games成功的原因所在。
我們不知道「曙光號」的下一站會是哪里，但我們都希望，那里不再有戰爭。
來源：3DMGAM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