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上海封城期間讀到的《少年巴比倫》這本小說，實體書是不存在的了，於是只能在z-lib上找點書看。我是個不太習慣電子閱讀的人，沒有想到的是，這本書是我第一次一氣呵成地在電腦上閱讀的體驗。看完這本書之後我立刻記住了這個作家路內。於是我讀了《追隨她的旅程》。這兩本書讀完之後後勁特別大，那一個星期我的腦子都留在路小路的世界里。
如果你之前沒有讀過這兩本小說，請一定要去讀一下，相信我，這兩本書足夠引人入勝，我的閱讀算是相當廣泛，所有有點名氣的中國當代小說作家我都有拜讀。而這兩本書——在我心里就是中國最好的青春文學。這也是我唯一一本安利成功的書，在隔壁寢室輪流著借了一遍。我同學一直都覺得我是那種非常偏門的文青，總之我推薦的書、電影他們都看不下去。就連我推薦的遊戲他們都玩不下去。光看書名大家都覺得這書挺傻逼的，但是讀了之後確發現，路內已然自稱一派，把所有號稱「青春」的小說遠遠地甩在身後。
這篇文章，會分為上下兩期。上半期我想先主要談談《少年巴比倫》，把《追隨她的旅程》主要放到下一期講。《少年巴比倫》拍了電影，當然好是肯定不如書好，不過李夢演得挺有味道的，我真覺著有點書中人物進入現實的感覺。
我覺得這本書令人驚嘆的地方在於三點，分別是語言，選材和情感。
先說路內的文字，我覺得路小路的口吻在一定程度上和我內心的聲音特別重合。找到一個和你內心聲音很有重合的作家是一件極不容易的事情。路內的文字很流暢，不要小看流暢，流暢是很上乘的稱贊。很多所謂的「純文學」作家就達不到流暢，其實是他們對於文字的把握不夠好。路內的文字並不克制，我可以想像他就那樣任由自己的思緒洋洋灑灑，寫出一大堆一大堆的內心的碎碎念。但這種碎碎念非常真誠而有趣，讓我很順利地，如沐春風的經過這些文字，像是在水上漂流。
第二點，也是我覺得決定性的一點，是故事選材。在此之前我從來沒有讀到過對於工廠生活如此鮮活的描述，大概像路內這樣從技校出來，最終成為到知名作家的跨越，也著實離譜了一點吧。總之路內給我們提供了一種難能可貴的視角。
這些工廠的故事，看自己的師傅和老阿姨閒聊，對於斯文討人喜歡的男青年的嫉妒，下流粗鄙的黃段子，和王明之間那場幼稚，卻有意蘊深遠的澡池較量，都是如此的真誠而富有生命力。那是撲面而來的生活，他無望，糟糕透頂，但是他真真切切，無可質疑。《少年巴比倫》毫無疑問是路內最接近自傳的一本小說了，里面的很多細節都完全沒有虛構的痕跡。當然也正因為這樣，他的黑色幽默和黃段子，以及苦澀卻又舉重若輕的生活才能挑動我，以及許許多多讀者的心弦。用一句豆瓣網友的話說
在書的最後一章有這樣一段對話
最後我想聊聊情感，這當然是最重要的。在《少年巴比倫》里有這樣一段話是最感動我的
我只是想單純提一嘴，我不想去評論他，因為這段話已經在字面上耗盡了自己，換任何一種說法是講不出那種幽微的感觸的。
我最好的朋友小蔡說這本書表達的是一種黏膩的哀傷，我覺得他說得還蠻精準的。 我個人認為那些流傳廣泛的偉大文學作品，很多時候表達的東西，都是傷懷。愛麗絲門羅的傷懷是對於生活和人那種漫長的磨損和消耗，《紅樓夢》的傷懷是千紅一哭，萬艷同悲，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淨，馬爾克斯的傷懷是面對厚重的宿命與時間的荒誕與沉重。《少年巴比倫》里的那種傷懷，是在工廠里的，不知道該說是虛度還是不是虛度的時光的流逝，對於卻看不到出路，而且註定要傾覆的一種生活的無奈。但是路小路的底色是戲謔的，是滿是笑聲的，他沒有像《大象席地而坐》那樣以灰色的色調，陰郁的長鏡頭面對這個令人感到無望和沉悶至極的世界。他喜歡笑，笑聲不給答案，但是笑聲讓我們覺得安穩。所有焦慮和絕望，隱忍和渴求，都被埋在生活中的搞笑瑣事和花一樣美好的愛情下面輕輕地蓋著。看這本書的時候我也確實好幾次笑出聲來。我看到豆瓣上有一篇長評說
當路小路想著「人活在世界上，找不到所愛的人，尚且能愛愛這個世界，可是找不到所恨的人，要去空泛地恨這個世界，這件事太荒謬」的時候，一定是面無表情的。 我覺得很多和我年齡相仿的人都存在一種相同的悵惘，就是我們的生活基調其實是麻木和悲傷和混合物。我們會看某些勵志混剪（管他是梅西還是克洛澤）看的感覺自己深受鼓舞，會在深夜某個深夜刷到一個視頻被戳中心口然後想跳起來立即改變我們的生活。但是大多數時候，我們在瀑布信息流里裹捲著，心死得沒有痕跡。我們的生活和路小路一樣是空心的，甚至比他還要空心。
我們中有多少人的人生也是同樣的被限製得明明白白，只不過程度或輕或重罷了。路小路說他喜歡上白藍是因為無人可愛。我無比共情這種感受。我現在就在和路小路一模一樣的年紀，也和他一樣不由自主喜歡上身邊的人，尤其是那些比我更處事合宜的，更成熟的美好的女孩子。她們像是這個世界為數不多的正面，能夠讓你願意短暫地和世界和解，想來那種感情的本質無非就是無人可愛。但這從來都不意味著這種感情不珍貴。恰恰相反，它是那樣的珍貴以至於我們可以不斷地反芻，不斷地挖掘自己的記憶。席慕容說過青春是一本太倉促的書，我們含著淚一讀再讀。
這是我一篇莫名其妙想寫的東西，我寫了兩個小時的稿子，寫到了深夜，釘釘上該交的作業一個字都沒動。上海的同學應該清楚，春考剛過去幾天，我們寢室里的同學一直在討論英語的答案。在上海英語春考的成績是可以當高考成績用的，很多人會選擇一考沖刺，這樣剩下五個月就不用學英語了。很遺憾，我英語考成了一坨屎。我對此並不是毫無預料，因為我壓根就沒真正努力，也就是說我活該。剛對完答案的那兩天我徹底整理了我的書桌，決定來個洗心革面，不然就來不及了。但事實上我這兩天還是完全沒有學習，所有網課都在掛機，對我來說網課就約等於輟學。我甚至看著自己的瀏覽記錄，都無法相信自己是怎麼莫名其妙硬生生地揮霍了幾十個小時。
想用《追隨他的旅程》里的一句話作結，算是承前啟後吧。
來源：機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