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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行、遊戲、機核與歌(上):ZA/UM、烏鴉、七姐妹與聖桑小教堂

因為離職寫作和疫情憋了四年,再加上糟心的工作,今年隱隱覺得不管發生什麼也得出去轉轉散散心。四月份計劃夏天去巴黎塞納河邊曬太陽,後來被更糟心的簽證政策勸退,五月份把人憋壞了准備來場說走就走的紐約看戲行,被昂貴、轉機又多又少得可怕的機票勸退,九月份覺得不能再拖了,借著與前同事相約倫敦的約定,確定了去英國的計劃。做跨國旅行計劃的肌肉記憶再次回歸,在加班的忙碌中,去而復返的英倫旅行計劃漸漸成形。

起初,只是想跟朋友看一場西區版的《漢密爾頓》,再彌補一下上次沒去巨石陣的遺憾,然後順道再去瞻仰一下托爾金老爺子,如果得閒的話,去看一眼阿爾比恩名字的來源——也是《世紀帝國4》中征服者威廉的航船曾經登陸的——多佛白崖。但規劃做著做著突然發現,威廉的登陸點其實在薩塞克斯(Susex)的七姐妹白崖附近。此時《極樂迪斯科》的記憶突然乍現,那首《聖桑小教堂》里所唱的「七姐妹」的原型,正是這七姐妹白崖,也就是說聖桑小教堂的原型就在附近!

作為曾與朋友一同在極樂迪斯科ONLY上演唱過這首歌,對它有特殊回憶的我,立刻將這座「蘇塞克斯最小的教堂」加入了自己英倫之行的特別目的地,而之後的旅行也證明,這個選擇改變了這趟旅行的意義。一場關於遊戲、機核與歌的旅程,就此展開……

重返倫敦,9月29日

在經歷了連續兩天加班到兩點,臨行前一天又因10月4日英國鐵路罷工,修改行程加收拾行李折騰到凌晨五點後,出發當天加完班拖著行李直奔浦東機場。

按照之前的經驗,浦東機場是能買到海外SIM卡的,但這次來,以前的SIM卡零售點全都不見了,去詢問了唯一售賣SIM卡的櫃台,得知英國的卡是全歐洲通用的,盲猜是vodafone,在英國信號不一定好,遂放棄。

在機場下好了麥教授與42的《英倫列島的異鄉客》電台後,順利登機,聽著關於巨石陣的故事一路向零時區飛去。因為幾個月加班和拖延晚睡,時差基本和零時區沒什麼區別。

因為坐得是國航,直到落地倫敦蓋特維克機場還是中文播報,沒有一點兒出國的感覺,直到邊檢排起半小時的長龍,看著隊伍里來自五湖四海的旅客,才有了一點異國他鄉的味道。

邊檢大叔問我的行程,我說4天倫敦,剩下幾天在愛丁堡。倫敦大叔一臉故作一臉嫌棄,說愛丁堡,為什麼人們都喜歡去那鬼地方,然後笑呵呵地把護照還給了我,順利入境。有四年的隔閡的對比,讓整趟航程給人一種順利得出奇的感覺。

在機場等友人的另一趟航班時,終於得空蹭著機場wifi在機核更新了自己的小說《死線俱樂部》,然後反復研究機場的SIM卡,為買30還是20鎊的SIM卡比來比去(後來證明,在機場買的30鎊的EE卡十分省心)。

與友人匯合後乘火車前往倫敦,買票時,一同遭遇了VISA卡一直被Decline,出國前換的英鎊有了用武之地,要是聽了倫敦友人一點現金都不用帶的勸,估計兩個大活人就被困在機場出師未捷身先死了。(後來得知是VISA卡的通信線路延遲,在這趟旅行中不斷遭遇無法刷卡的尷尬。)

倫敦的首日行程陪同友人吃喝,比起7年前初到倫敦就在貝克街被淋了個落湯雞的下馬威,這次倫敦陽光明媚溫柔了許多。在考文特花園閒逛了一個中午後,躺在了蘇豪廣場的草坪里,忙碌了半年,終於在異國他鄉歇了下來。

時逢中秋節,沐浴著零時區陽光的我們,看著手機另一頭的親友們已經開始曬月亮了。走到大英博物館時,三兩步就能看到身著漢服的國人,馬面裙尤其多。博物館內,也是走三兩步就能聽到中文從身前或身後飄來,時不時有種還在國內旅遊的錯覺。據說這天博物館內還有月餅販售,但沒留心錯過了。

最有趣的事情發生在印度館,因為去過印度以及為了寫小說做過印度神話的研究,這些經歷居然在展廳里派上了用場,當時沿著一尊尊神像為友人講解哈奴曼、杜爾迦、迦梨、帕爾瓦蒂、濕婆、奎師那,然後講到吡濕奴的不同化身,這時碰巧路過了一尊萌的飛起的黑色大眼雕像,因小說里專門寫過這尊雕像,是大黑天(奎師那)所化身的札格納特,這名字登時脫口而出,贏得了了友人崇拜的目光。

夜晚飯後,與兩位友人一起漫遊泰晤士河,看著大大的中秋月亮從泰晤士河上升起,然後在倫敦眼下吃著我從國內背來的月餅,有了一種行程即將展開的欣喜與期許。

明天的行程是下午《漢密爾頓》,早上自由活動。而我,早已經訂好了最想去的目的地。

探訪前ZA/UM總部, 9月30日

計劃去《聖桑小教堂》時,就順勢想到製作《極樂迪斯科》的ZA/UM工作室也遷到了倫敦。在ZA/UM官網上查到公司地址之後,就決定將它列入倫敦的行程。

這一天是周六,8點鍾自然醒,卻發現這座城市還沒醒來,本打算去吃個巨難吃但入鄉隨俗的英式早餐,再喝一杯「英國瑞幸」Caffè Nero新出的苦杏拿鐵(Amaretto Latte,很喜歡Amaretto利口酒的味道,因而所有有Amaretto的飲料都想嘗嘗),誰想背著朝陽走出去半公里,才意識到走錯了方向。索性將錯就錯,開始了重返倫敦第一趟騎行。7年前來倫敦時,國內共享單車還沒推廣,當時對倫敦街頭的Santander Cycles共享單車贊不絕口,但對倫敦的自行車騎行也是越騎越怕,一是靠左騎行,一是騎行道狹窄動不動和機動車並線,甚至要跟雙層巴士搶道。但這次,倫敦街頭多出了不少新的共享單車。比如被我相中的,在後續幾天倫敦旅行中助攻甚多的Lime。這輩子第一次騎電動車就是在2023年,老家的共享單車泡沫破碎後,只剩下共享電動車,逼得人沒轍了只能刷開了第一輛電動車,騎了一晚上,以新的速度把老家繞了一圈,祛了魅,消除了恐懼。Lime的電動助力車算是我第二次電動車騎行,用腳踏板來驅動和制動,比起電動車雙腳沒事情做多了一絲安慰效應,整趟騎行體驗絕佳,一是潛意識已經完成了靠左騎行的訓練,無縫切換,一是幾乎全程都有其他騎行者同路,他們變道我變道,他們拐彎我拐彎,他們停下我停下,他們闖紅燈我也——總之風馳電掣地從法靈頓騎到了霍克斯頓。在ZA/UM總部不遠處吃了一頓評分很高的英式早餐,不出所料的難吃,哪怕做過墨西哥風味改良,英式早餐還是英式早餐,唯一改良成功的就是雞塊了吧。

飯飽後,向著ZA/UM總部走去,這應該是我去過的倫敦最東北頭,要是在《刺客教條梟雄》里已經跑過地圖邊界丟失同步率了。

這個地方整個給人一種老工業園區的感覺,正准備深入園區,卻發現已經走過了,目的地就在緊鄰高架的園區邊緣,ZA/UM公司所在地其實是一座公用辦公空間,一幢結結實實的大樓,正如其名BRICKFIELDS(磚頭地帶),一起跟我表演過《聖桑小教堂》的狼總說,「仿佛全世界最好的磚」都搬到這里了。

選在周六來聖地巡禮,其實就沒指望能預約進公司拜訪,畢竟庫維茲和海倫已經離開了ZA/UM,再加上Google地圖上看見ZA/UM的辦公室已經「暫停營業」,更是打消了念想。但這里終究是主創們曾經工作過的地方,也許窗外樓下的只磚片瓦會是《極樂迪斯科》的靈感來源。

於是繞著大樓走了一圈,想從周圍的一花一木中挖掘出遊戲里的痕跡。如果真要跟遊戲對應,那這座大樓真就是開發了無線電遊戲的遊戲公司「要塞事故」所在的被詛咒的商業區,畢竟在《極樂迪斯科》還叫《復仇女神永不妥協》的時候,當時工作室的名字正是「要塞事故(Fortress Occident)」。如今,主創被迫離開公司,這里也仿佛一座墳場。

旅行、遊戲、機核與歌(上):ZA/UM、烏鴉、七姐妹與聖桑小教堂

本來到這里,墳場巡禮就該結束了,寫字樓大門緊閉,大周六的也不指望能看到什麼。但「永遠打不開的大門」前有一群人正在排隊,我以為他們是在等一樓的咖啡廳開放,索性就跟他們一起等到了九點,一起走進了一層。

進門右手邊,是一個有一點襤褸飛旋味道的咖啡廳,而左邊的電梯大門旁,找到了聖地巡禮中唯一一個可以作證我來對了地方的實在之物——樓層名錄上赫然寫著「Disco Elysium UK Ltd」,不再是「ZA/UM Ltd」。

旅行、遊戲、機核與歌(上):ZA/UM、烏鴉、七姐妹與聖桑小教堂

整整一年前的2022年10月1日ZA/UM文化協會解散,也許公司的名字就是從那時變更的吧。

排隊的人們似乎是為同樓的一家公司面試,詢問了閒下來的面試官,公共區域僅限樓下,因為門禁和沒有預約,墳場尋訪止於此處。

在寫字樓對面的牆上有一副塗鴉,「ZAYN is BACK」,一陣恍惚,仿佛看到了「ZAUM is BACK」。

旅行、遊戲、機核與歌(上):ZA/UM、烏鴉、七姐妹與聖桑小教堂

結束了聖地之旅,再次騎上Lime。下一站是上次沒能去,事後才知道錯過了太多的「倫敦塔」。

倫敦塔的烏鴉,9月30日

旅行、遊戲、機核與歌(上):ZA/UM、烏鴉、七姐妹與聖桑小教堂

之前為了寫烏鴉的故事,讀過博里亞·薩克斯的《烏鴉之城》,得知了倫敦塔與烏鴉的有趣民俗和歷史。

《冰與火之歌》里與渡鴉羈絆頗深的布蘭,其名字Bran,就是古威爾斯語里的渡鴉,相傳威爾斯的布蘭戰死時,要求把自己的頭顱帶回英格蘭,葬於白丘,經過一些列民俗傳言,白丘和倫敦塔劃上了等號。於是倫敦塔的渡鴉就成為了布蘭的魂靈,相傳這六隻烏鴉倘若全部死去,英國的國運也會衰亡。

在小說創作里串聯全世界的烏鴉神話時,我為英國的烏鴉神話選擇了倫敦塔的烏鴉與身穿黑紅軍服的鴉官這一對組合,同時,也對當年時間緊沒能去倫敦塔見渡鴉感到深深的懊悔。

從「被詛咒的商業區」出來後,騎車南下,來到了倫敦塔。

一進門,就有一個身著黑紅軍服的風趣鴉官迎客,走上前去與這位鴉官合影,然後很榮幸地告訴他在自己的小說里,也有一位風趣的鴉官。

旅行、遊戲、機核與歌(上):ZA/UM、烏鴉、七姐妹與聖桑小教堂

沿著倫敦塔城牆環繞一圈,遠遠就見到了此行的目標,停留在倫敦塔里的「布蘭之魂」們。一位鴉官正在餵食,而巨大的渡鴉大搖大擺地走來走去。後來才知道,為了確保渡鴉留在倫敦塔內不飛走,鴉官們會剪掉渡鴉一側翅膀的羽毛,在不傷害它的情況下破壞其飛行的平衡性。這種「守護龍脈」的做法還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從城牆繞行一圈下來,來到白塔下,把這些碩大的渡鴉好好看了個夠。

最後才登上白塔,參觀歷代英國君王的武器和鎧甲。

雖然一早看到了珍寶室前的漫長隊伍,但眾人趨之若鶩的有形寶物並不是此行的目的,倫敦塔的33.6鎊門票,我只不過是想看看那幾只在鴉舍旁的草地上里踱步的大渡鴉,無形的布蘭之魂與英格蘭的渡鴉傳說,才是真正的無價之寶。

主要還是自由活動時間不多。匆匆結束了倫敦塔之行,騎車橫跨泰晤士河,向莎士比亞環球劇場趕去。

離開英國後,突然聽起了《六皇后(Six)》這部音樂劇,了解到亨利八世的六位妻子的故事。麥教授的電台里也提到,亨利八世的第二位妻子安妮·博林,正是在倫敦塔里被囚禁和砍頭的。雖然留下了遺憾,但也有了下一次倫敦之行的念想。

中午趕到莎士比亞環球劇場,誰想參觀是早上9點半開始,我早已錯過,想要一覽《好兆頭》電視劇里的劇院除非買票看戲,下午要去看《漢密爾頓》,只能作罷。步行走回泰晤士北岸,沿著河邊騎行,一路向大本鍾騎去。

這日餘下的行程都是集體活動,與本文主題幾乎無關,按住不表。

夜晚回酒店時路過了麗茲酒店,關於它的故事,會在後面講述。

疲憊地步行回酒店,兩腳酸痛,又走了三萬步,然而明天前往聖桑小教堂的大考驗還等著我。

一首歌的旅行:聖桑小教堂與七姐妹崖,10月1日

每次來英國,都會有意安排關於一首歌的旅行,2016年因為司各特爵士作詞,Loreena McKennitt演唱的The English Ladye And The Knight,跑去了哈德良長城西端的卡萊爾城堡,而這一次的歌是《聖桑小教堂》。

2021年的時候遭遇了一次感情重創,最艱難的日子里,是靠一遍遍地聽《聖桑小教堂》捱過來的 。兩個月後,迪斯科的同好在上海舉辦了極樂迪斯科ONLY同人展,遂與樂隊「狼吟詩人」的友人們一起出cos演唱了《聖桑小教堂》,唱得很丟人,但效果很滿意,對於愛而不得的人又放下一些,對於《聖桑小教堂》的羈絆又深了一分。

所以在做英國旅行計劃時,一想到能去聖桑小教堂的原型,整個人都興奮了起來,立刻展開路線規劃。可一看地圖傻了眼,蘇塞克斯的這座好牧人教堂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去這地方得花半天功夫,當時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實在不行,打uber也要打到這里來。

旅行、遊戲、機核與歌(上):ZA/UM、烏鴉、七姐妹與聖桑小教堂

在友人的大不列顛會師規劃群里,申請了一天自由活動,說要去看遊戲里的教堂和七姐妹崖。誰想身在倫敦的友人第二天正好要去七姐妹崖,游完回報說,地方很美,值得再去,就決定帶我們再去一次。期間兩位友人本來說要陪我一起去找小教堂,可聽說要徒步往返三個小時,遂放棄。

規劃時,我又掃了掃周邊想去的地方,《世紀帝國4》開場,黑斯廷斯戰役中哈羅德國王戰死的巴特爾修道院(這地方真的就叫Battle)也在南部,正好又是半天。但這趟三角行程有個問題,要麼帶著行李逛一天,要麼先去Battle放行李,再去小教堂,再回Battle,期間往返5小時。思前想後,決定放棄,還是不帶行李早上從倫敦直奔小教堂,下午Battle,然後從Battle回倫敦,然後又在倫敦追加了一晚近3000塊的住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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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趟行程里最糾結的還是交通問題,玩偏遠的地方沒個車實在是太不方便了,開車30分鍾的路,公共運輸得折騰兩個小時,還不知道荒郊野嶺能否打到uber。

沒想到最後被倫敦友人大力紓困了,因為她根本不知道我當天還計劃去Battle,直接定好了第二天去白崖附近伊斯特本的火車票,往返的。得知這個「驚喜」的時候我是懊惱的,諾曼征服塑造當代英語的「時空特異點」,這次可能去不了了,但事後回想,若沒有這一遭,薩塞克斯之行也不會如此完美。

周日一早,我們從法靈頓坐地鐵到維多利亞站,終於喝到了心心念念的Caffè Nero的苦杏拿鐵,但也就是有點點苦杏味,與期待的Amaretto利口酒味道還是差了一截。咖啡還沒喝幾口,車站警報大作,整座車站的乘客和店員都撤出了火車站。第一次遭遇此事的我和另一位友人還有些新鮮,但在倫敦的友人已經習以為常。

不一會兒,警報解除,一群人烏泱泱回到車站繼續等車,咖啡店的工作人員熟練地打開店鋪門鎖窗鎖,繼續營業。後來從工作人員口中得知,站台上發現了一個無人認領的箱包。

前往伊斯特本的火車一路順暢,從火車站出來直奔海邊,路上本想嘗嘗英國的肯德基,奈何還沒營業。於是坐在海邊吃著薯片,看著波光粼粼的英吉利海峽,等著旅遊巴士的抵達。

上旅遊巴士時,Visa卡又不出所料地掉了鏈子,還好已經料到會有麼蛾子,塑料鈔票已經拿在手中。

前往七姐妹崖的旅途暢快無比,晨光與海風,藍天與綠地。

我一邊看景,一邊尋找著今天最重要的目的地,那座教堂似乎隱藏在連綿山丘之後,遠在天邊。

關於白崖的知識基本都是從機核聽來的,在42安利《阿爾比恩的種子》時,從書的序章里知道了「阿爾比恩」的意思就是潔白的海岸,又從《英倫列島的異鄉客》里知道的白堊斷面的行程。雖然早有準備,但真的親眼見到潔白的山崖斷面從青山中露出時,還是不由地發出感嘆。

腳下遍布的,也都是白堊岩塊,本以為拿來做粉筆的材料會很軟,沒想到異常堅硬。這也讓我鼓起勇氣,敢多靠近陡峭的山崖一點點。

越往山崖上走,遠處的姐妹山崖便一個接一個冒了出來,站在「大姐」頂端時,我看到了「小妹」身後的海灣,那個遙遠的海灣標記著目的地的大致方位,也提醒著我今天徒步要走多遠。

慶幸的是,旅遊巴士和薩塞克斯的公交有交點,但基本都是一小時一趟,錯過了就得多等一小時,我看了看時間,與兩位決定在白崖邊安逸度過一天的友人告別,一路小跑,踩著白堊碎石跑下山崖,正式開始了關於一首歌的旅程。

旅行、遊戲、機核與歌(上):ZA/UM、烏鴉、七姐妹與聖桑小教堂

在被《極樂迪斯科》的世界徵用前,《聖桑小教堂(Smallest Church in Saint-Saëns)》名為《薩塞克斯最小的教堂(Smallest Church in Sussex)》,原唱為British Seapower。感謝麥教授的電台,我知道了Sussex這個名字是南薩克遜源自中古英語的Suth-sæxe,意為「南撒克遜的(人民與土地)」,正如《冰與火之歌》里龍家伊耿征服前的維斯特洛有七大王國,征服者威廉率領諾曼人打敗薩克遜人前,薩克遜人也建立了七個王國,七個國家相互征伐吞並,薩塞克斯從王國變成了伯國,如今變成了英國的一個郡。而《極樂迪斯科》為了模糊世界觀背景,將Sussex改為了Saint-Saëns。對應的明顯修改還有一處:

Toward the Seven Sisters

Toward those white cliffs there

《聖桑小教堂》的歌詞里把「白崖(white cliffs)」改成了「灰崖(pale cliffs)」,似乎也是為了與灰域的世界觀契合。與之對應,《聖桑小教堂》里也修改了「七姐妹」的含義。在現實中,「七姐妹」指的是薩塞克斯海邊的七座連綿白堊斷崖,但為了配合世界觀,遊戲里將「七姐妹」改成了七座教堂,還專門寫了文本與歌詞相互印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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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坐薩塞克斯的公交,時刻都能看到旅遊指示牌,將你指引向最近的「七姐妹」觀景點,但我的旅行反其道而行之,在背離海岸的山谷中。

在七姐妹公園中心外的狹窄山路上,我等了許久,上山的39路才緩緩開來,Visa卡不出意料地刷不出來,而讓人尷尬和奇怪的是,1鎊的硬幣也被拒收了,而5鎊又沒零錢可找。司機向我解釋了半天,但沒聽太明白,因為是山路丁字路口,司機急著開車讓路,我只好讓他收下5鎊。車上還有一對老年夫妻,欲言又止。等我到站車停穩時,才與司機搭話,原來他們也是付了5鎊,沒有零錢找。老爺子顫顫巍巍地跟我用4鎊硬幣換了5鎊紙幣,然後我又給了司機1鎊。因為山路逼仄,也沒敢多耽擱,匆匆下車。可下了車才開始梳理,剛才的一番兌換,我到底是給了2鎊還是3鎊,給司機的5鎊有沒有拿回來,為什麼錢包里沒有?越想越糊塗索性不想了,教堂就在眼前,就當捐給教堂了吧。

(幾天後梳理出了兩個事實,一,司機把5鎊退還了,被我匆匆夾在了50鎊大鈔區;二、我給司機的是2016年的1鎊硬幣,這種硬幣在2017年停用了,司機說了一大通,是在描述硬幣的形狀。想像一下,從司機的視角看,眼前仿佛出現了剛從6年前穿越來的旅客。物是人非啊物是人非。)

旅行、遊戲、機核與歌(上):ZA/UM、烏鴉、七姐妹與聖桑小教堂

現在播放

The Smallest Church in Sussex

演唱者:British Sea Power

In the chruch in a valley

在一座山谷之中

去往教堂的小徑掩映的樹籬中,小徑左側住著一戶人家,家中的狗聽到有人接近吠叫起來。女主人推開門,與我打了個照面。我說去教堂,她微微一笑,指向了我的左手邊。穿過樹籬,看到了歌中所唱的那個小院落。

旅行、遊戲、機核與歌(上):ZA/UM、烏鴉、七姐妹與聖桑小教堂

In the tiny yard there

在小小的院落里

而小教堂就在院落的中心,隱約可見的斷壁殘桓末端,看來是曾經某座更大的建築的最後遺留。

The smallest church in Sussex

坐落著薩塞克斯最小的教堂

Though it once was larger

曾經它更大些

小小的院落里有幾個零星的遊客,教堂24小時開放,但在這個周日的中午已經沒有牧師,只有British Sea Power歌里演奏所用的那架簧風琴靜靜地安放在教堂的角落。

坐在教堂之中,還是有些難以置信,沒想到自己再次為了一首歌遠渡重洋,最終到達了目的地,有一種巨大的滿足和寧靜的倦意,仿佛整個人徹徹底底地歇了下來。

Down with me rest there

與我一起在那休息

等遊人散去,我獨自坐在空曠的院落里,享受著與曾經歌唱過多教堂獨處的時光。又坐進教堂里,放起簧風琴版的《聖桑小教堂》,仿佛眼前的簧風琴正在演奏。

待享受夠了獨處的時光,我又挨個撥通樂隊成員和同好們的視頻,帶著他們一起看這座對我們有深遠意義的小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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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堂里里外外能參觀的東西不多,但一遍遍地走進走出,享受著歌中意象的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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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堂雖然已經找到,但歌中的故事卻並未結束,歌手唱到自己曾從這里下山,一路朝著七姐妹白崖走去,既然來了,那歌中的意象,就得整整全全地體驗一遍,於是三步兩回頭地離開了教堂,從院落的另一個出口下山而去。

Down through the mist there

穿越迷霧下山

Toward the Seven Sisters

向著那七姐妹

Toward those white cliffs there

向著那白色海崖

下山的路景色異常優美,雖無歌中的迷霧,但一路聽著歌下山,也能體會到作者的心情。

行至卡克米爾河,到了決定下半天行程的時候,此地東北有著名的威明頓巨人像,往返要1小時,或者就從此處直接去Battle,公交要2小時,去了就回不來了。再或者,繼續按照歌中意象,從這里走到七姐妹崖,步行4.4英里(約合7公里)。猶豫了一會後,看了看周圍的藍天白雲、翠綠的青山與粼粼溪流,決定放緩節奏,好好欣賞這沿途風景,哈羅德國王就留給下次英倫之行吧。

當跨過木柵欄,走向卡克米爾河灣畔時,腦子里頓時蹦出了一個詞「Shire」。這里真的太像《魔戒》里的夏爾了,情不自禁地吹起了口哨,脫口而出的是《魔戒Online》里的《夏爾的山丘》。就這還覺得不夠,立刻隨手建了個歌單,把《夏爾的山丘》和《護戒使者》里Howard Shore為Shire寫的曲子全放了進去,一邊聽著夏爾的曲子一邊漫步,仿佛走在白蘭地河邊,周邊全是霍比特人的洞穴。

但走在身邊的不是霍比特人,而是狗狗們,來來往往的徒步者都是帶狗狗來漫步的。在狗狗的前簇後擁中,一路前行。

期間吹著口哨做BGM,給國內的魔戒同好錄了個視頻,差點把老哥整哭。但輪到我自己沉浸入河灣風景之中時,自己也不知怎麼差點哭了出來,無論是什麼淤積在心頭,在此情此景下都開始消解了。

途徑一處橋,我猶豫了一下,選擇了過橋走左側,卻發現好看的風景在河灣另一邊(我今天寫文的時候才知道這里也是一處景點),心里暗暗說下次一定要選對了河岸。

道路也不是從頭順暢到尾,除了需要不斷翻越的木柵欄,和隨機刷新的牛糞,還有雨後尚未完全乾透的泥地,有一段路是全程打滑漂移過去的,還有兩段差點崴到腳,事後想想也是後怕,若真是在這里戰損,連個救護車都叫不到。

經過倫敦連續兩天三四萬步的City Walk,在卡克米爾河邊的後半段,雙腳已是水泡遍布,每走一步都是疼痛難忍,但這些跟痛風時的疼痛比起來不算什麼,作為老痛風患者還是能克服。在河畔小歇之後,繼續向著七姐妹崖進發。

因為被一張旅行圖所欺騙,每拐過一個河灣,都覺得下一個河灣絕對能看到七姐妹崖。

可一連走到Cuckmere Inn的休息站,還是沒看到一絲白崖的影子。

這時候雙腳已經疲憊不堪,但很快意識到一件事,都走到這里了,白崖肯定是要堅持走到的。

於是拖著接近殘廢的雙腿,繼續向七姐妹崖走去,期間,再次遇到了走哪邊河岸的的問題,一條看似是捷徑,但覺得繞遠的路能從更好的角度看七姐妹崖。於是,違抗雙腿的抱怨,走上了繞遠的那條。

在河水沖擊出的平原盡頭,一抹白色出現在了遠處的青山之上,姐妹出現了。隨著一點點往南走,一位位姐妹顯露出來……當所有姐妹都展露風姿時,我已經站在了海岸警衛隊別墅旁的高崖上。

旅行、遊戲、機核與歌(上):ZA/UM、烏鴉、七姐妹與聖桑小教堂

碰到三位中國留學生,向他們祝賀國慶快樂,他們問我怎麼也來這里玩,我說是為了一首歌來的,然後把《The Smallest Church in Sussex》推薦給了他們。

I would often stay there

我經常在那里停留

Looking forward to the past here

將舊日時光追憶

太陽西斜,面朝西的七位姐妹正處在最美的時辰。陽光不時刺破西面的烏雲,灑在海上,金燦燦的一片。

旅行、遊戲、機核與歌(上):ZA/UM、烏鴉、七姐妹與聖桑小教堂

旅行、遊戲、機核與歌(上):ZA/UM、烏鴉、七姐妹與聖桑小教堂

至此,這首歌的意象算是都徹底走到了。最後一次,坐在海崖邊的長椅上,看著這片海崖。想想今天一路孤行而下,如今面對著此番美景,那份珍藏七年卻無法開花的感情,也就在這海崖上放下吧。

But now you are alone

可是如今,你孤身一人,

None of this matters at all

所有這些,都不再重要。

旅行、遊戲、機核與歌(上):ZA/UM、烏鴉、七姐妹與聖桑小教堂

後記:

從西側山崖上向東河岸折返才發現,去往河岸另一側的道路被封閉了,如果當時走東側的話,除非原路折返,否則根本上不了西側的海崖,今天回看照片時,才發現第一次選擇河岸時也選對了,因為對岸的山峰上有「利特靈頓白馬」,我當時沒注意,但今天翻照片時,居然發現自己在無意中拍到了,甚至有一點點細思恐極,仿佛一不小心拍下了外星人自己卻沒發現。

返程時,天色已陰沉下來,疲憊地做公交車回伊斯特本,行程雖然匆忙,但到這時已經安逸下來,多虧友人提前決定了往返的行程。

本想吃一頓肯德基,奈何店面太小人太多,選擇了飽餐一頓麥當勞,今天全程就只吃了一罐薯片,終於可以名正言順地補充能量。拖著殘廢的腿與友人匯合,跟著一群疲憊的旅客坐著擁擠的火車回到了倫敦。在維多利亞車站下車時,雙腿疲憊到走路的姿勢都變了。

疲憊地回酒店,趴在床上更完了小說第十二章,倒頭就睡。

幸好明天的行程只有一站,上次旅行遺留的怨念——巨石陣。

【未完待續】

來源:機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