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譯介丨為什麼 Fishmans 如此令人難以忘懷?對話茂木欣一:「生活是最具戲劇性的」

本文原作者飯嶋藍子,寫於2021-08-23

茂木欣一出生於 1967 年的東京,外號是「欣醬」。1987 年,在明治學院大學讀書時,他和音樂社的成員:佐藤伸治和小嶋謙介一起組建了 Fishmans。1991 年,樂隊發行了他們的處女作。

在 1999 年佐藤辭世後,樂隊暫停了活動,隨後又加入了客唱繼續活動。在 2001 年,他加入了有著緊密聯系的 Tokyo Ska Paradise Orchestra。此後,他活躍於其他樂隊中,例如 So Many Tears,同時也加入了其他藝術家的創作之中。

Fishmans 的鼓手談到了一些只能在私人工作室錄制的歌曲、他對於鼓聲的責任以及對於樂隊不斷變化的日常的一貫態度。

Fishmans 正慶祝他們的樂隊成立30周年。即使是現在,樂隊的核心人物——主唱佐藤伸治與世長辭 20 年後,他們的音樂仍然逆光陰而上,保持著活力聞名於世界。

值此 30 周年,暨紀錄片《The Movie: Fishmans》上映及《Boku to Sakana no Blues Hyoden Fishmans》《Bessatsu ele-king Eien no Fishmans》等出版之際,我們與樂隊初期成員——鼓手茂木欣一進行了一次深度訪談。他為我們講述了Fishmans建立的音樂世界,以及他對日常生活的獨特視角。

譯介丨為什麼 Fishmans 如此令人難以忘懷?對話茂木欣一:「生活是最具戲劇性的」

// 心盪神迷之感——音樂帶我來到另一個世界

——佐藤先生曾說:你在樂隊中演奏得越久,樂隊就會變得越好。當你聽到「三十周年」這個詞時,你有什麼感想?

茂木:很奇怪,我感覺這一切都不太真實。實際上,我只和佐藤在一起12年。毫無疑問,失去他的時間要比我們和他相處的時間來得長。在我23歲的時候,我們完成了我們的處女作,那時我還不知道 30 年後會發生什麼。但如果讓我現在想想,我不覺得Fishmans會無人問津,相反,現實也並非如此。盡管我們的樂隊活動斷斷續續,我們的音樂仍收獲了不少聽眾,這也讓我感到很意外。無論如何,Fishmans 的音樂有一種神奇的力量,不會因時光流逝而暗淡無光。可以說,它是生生不息的,我們的音樂通過了時間的考驗,這讓我感到非常自豪。

——當我聽Fishmans的音樂時,我仿佛來到一個我不曾注意的、生活中的某個角落。但那絕不意味著逃避生活,相反它帶領著我們探尋隱藏在生活中的神秘世界。

茂木:三十年來我一直被這種「音樂讓我來到了另一個世界」的感覺所吸引。然而,我仔細思考著一個事實,那就是我沒有為任何真實的東西付出什麼,而且我對這個世界所知甚少,所以有時候我甚至會懷疑人生(笑)。但作為一個音樂家,我會情不自禁地被音樂所吸引,也情不自禁地想用音樂帶領人們通往另一個世界。即使是現在,音樂也縈繞在我的腦海里。

——這種感覺從Fishmans誕生起就沒有變過嗎?

茂木:一直如此。我一直都沉迷於音樂中,我也一直期待著佐藤的新歌。我對每一首歌都充滿著熱愛。我很高興能聽到如此動人的音樂並作為這個樂隊的一份子。現在我也時不時地聽著我們成立之初的錄音。我有一個我們第一次演出的錄音帶,不得不說佐藤實在是太棒了。起初,他邊唱歌邊彈著貝斯,我們的音樂聽起來更像是朋克搖滾,可以和The Jam相提並論。但讓我驚訝的是他的演唱風格和音樂態度從一開始就十分成熟了。比如歌曲「Hikouki」,雖然他唱得很輕快,但他投入在音樂中的能量與精力卻是巨大的。一開始我們並沒有打算組一個雷鬼樂隊,但為了迎合佐藤的演唱風格以及樂隊的表演方式,我們很自然地就向雷鬼音樂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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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理鬥爭——改變熟悉的演奏方式

——我覺得你的演奏方式也在變化,這種變化也是自然的嗎?

茂木:不是。在我十幾歲的時候,我非常喜歡搖滾樂,所以改變我的打鼓方式對我來說是特別糾結與艱難的。我喜歡 Jimi Hendrix 和 The Who,而且每當看到一個鼓手暴力打鼓,我都會覺得那樣真的很酷(笑)。即使是這樣,我也試著將演奏風格靠向雷鬼樂,更多是因為我想追上這個具有壓倒性天賦的天才。所以當時我心想:「我要為了他磨煉我的鼓技!」

——所以你是為了佐藤改變你的演奏風格對嗎?

茂木:是的。自從我遇到這個天才,我就一直想著怎樣才能配得上他。如果一個樂隊有著天賦異稟的作曲家,卻配著一個糟糕的鼓手,那真的會被人笑話吧(笑)。所以我想要是我的鼓技不夠好,那我還是離開這個樂隊吧。當然其他的成員也非常出色。當小嶋(謙介)、我和佐藤成立三人組時,那種聲音的融合真的很奇妙。後來(柏原)譲加入了我們,樂隊的演奏又煥然一新。當Hakase加入了我們之後,我們有了鍵盤手,一個全新的樂隊就此誕生了。譲和Hakase當時演奏地特別棒,所以我和小嶋就說:「我們要做到最好!」為此,我們每個人都在付出努力,並且拚命打磨著自己的演奏技能。

——我覺得當樂隊里的一個成員發生改變,整個樂隊也會產生連鎖反應並走上一個全新的道路。當時,Fishmans 創立了自己的工作室「Waikiki Beach-Hawaii Studio」並在這里創作出了《空中キャンプ》《LONG SEASON》 《宇宙日本世田谷》。環境的變化為音樂和樂隊帶來了什麼?

茂木:成立私人工作室可以說是一次偉大的革命。對於我們,尤其是佐藤,那簡直就像是美夢成真一樣。我們終於有一個可以盡情演奏的空間,這也拓展了我們的日常生活。在此之前,我們都是去一個大大的錄音棚,我們也都覺得錄音就應該這樣。然而後來,我們掙脫了這個錄音棚的束縛,我們可以隨時來工作室錄音,而且除了衣服什麼都不用帶。

——那可真是自由啊!

茂木:對啊!原來我們在那個大大的錄音室時,會有很多人在我們旁邊,除了音樂我們還有很多其他的事要去擔憂。我們考慮的瑣事越少,Fishmans 就會變得越好。佐藤常常隻身一人從他在下北沢的家去工作室唱歌。我覺得他能在那小房間里無憂無慮地盡情創作,對他來說真的很好。

打個比方,如果是在其他錄音室里,他絕對唱不出現在「BABY BLUE」里的那種感覺。我不知道他具體是怎麼錄的,但我想他大概是若有所思,腦袋枕在手肘上對著麥克風唱的。我想正因為那是私人工作室,他那種朝生暮死的情感和演唱方式才得以展現。而對我來說,最棒的就是即使我打鼓到天亮也沒人會抱怨。比如製作《空中キャンプ》時,就算我練習了「Night Crusing」二十多次,我也不會感到很痛苦。相反,我在半夜萌生出了一種情感,我覺得我已經和這首歌融為一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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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shmans的音樂如此真實……

——在紀錄片里,小嶋曾回想起樂隊成立之初的那段時光,他說:「雖然我們演奏地不是很好,但我們創造的世界卻非常的棒。」 你覺得在你剛剛提到的樂隊中期環境的變化中,那個 Fishmans 創造的世界是什麼呢?

茂木:我覺得就是把日常生活的一部分投入到音樂中。Fishmans 的音樂從來不會給出答案,也不會去尋找答案。生活的一部分被切割了,而它又會無休止的發展下去。這既是一種仁慈,也是一種苛求。當然,佐藤的歌唱是我們音樂的基石,Fishmans 創造的世界就是能用音樂表達出那種每天都能在陽光下散步的感覺。

——我想持續地創作和演奏音樂一定也改變了你看待日常生活的方式,你是怎麼想的?

茂木:你說得對。我意識到日常生活是最具戲劇性的。它給我最大的饋贈就是讓我能感受到愉悅、悲傷、以及看著夕陽西下時那種難以言喻的情愫,這值得我去珍惜。自從我感受了 Fishmans 的音樂,我觀察日常瑣事的角度也發生了變化。因此,不僅能感受快樂,而且還能保持孤獨的能力對我來說十分重要。

——那些多層次的情感無法被清楚表達的時刻在生活中顯得十分耀眼。我覺得 「日常生活是最具戲劇性的」 這句話概括得很準確。

茂木:對啊,這些生活瑣事是最能感動人的。這就是為什麼我能感受到快樂和悲傷,這樣我的生活才能一直持續下去。我們的音樂就寫滿了真實。我想當人們聽到「MELODY」的歌詞:再讓我做兩小時的夢 時,應該也會感同身受吧,因為它表達出了許多人心中那些難以言喻的感情。雖然如此,這種感同身受的程度還是因人而異。這也是為什麼Fishmans的音樂如此的吸引人。這樣的話語總是觸動著我的心靈。

——這種感受常常被我們遺忘,盡管現在的大環境也與三十年前大相逕庭,但這種感受仍然很普遍。我覺得這是一種人們都能體會到的東西,不分國籍、年齡或者性別。

茂木:對啊。有時候我會思考為什麼現在的海外聽眾也這麼喜歡 Fishmans 的音樂。舉個例子,我認為《LONG SEASON》這麼受歡迎是因為即便他們聽不懂歌詞,他們也一定能感受到歌曲營造出的氛圍。佐藤的音樂跨越了時空和年齡,與人們的心靈對話,並且感動著他們,我自己也被深深感動著。我認為 Fishmans 的藝術就是能夠打動人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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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聲獨奏傳遞的風景,演奏聲音的責任感

——我覺得很難像語言一樣,用一種共識來界定一種聲音。但是在 Fishmans 的音樂里,每一種聲音都好像擁有獨立意識一樣,讓整首歌完美地傳遞著那些不可名狀的情感。

茂木:正是這樣。比如譲彈的貝斯,仿佛有著牢不可破的堅定意志,還有 HONZI 的小提琴,讓人如沐春日。一首歌中傳遞感情的不只有歌詞,一定還有那些不會說話的聲音。

在我看來,聲音在 Fishmans 音樂中的重要性是隨著時間推移而增加的。舉個例子,在歌曲轉變氛圍的重要時刻,我只會敲一下鈸。鈸的聲音對歌曲高潮部分的貢獻是很大的。像這樣單一音色的責任也在穩定地變化。《LONG SEASON》中有很多像這樣的聲音。在每個部分的結尾,會有很長一段快速擊打鈸和鑼的段落……噢,這讓我想起了很多事!

——你想起了什麼?

茂木:在《LONG SEASON》的鼓聲獨奏中,我想盡可能地把我腦海中的畫面轉換為鼓聲。我獨奏的主題是 在暑假看到的煙火 ,這是對歌詞  你想起了什麼 的回答:我想起了那天在海邊看到的綻放的煙花 ,我用鼓聲回答了歌詞。盡管我們沒有描述出腦海中的景象,但我想佐藤一定也用聲音畫了一幅畫,每位成員的心中一定都有張畫布。我認為通過這些畫布來傳遞我們的想像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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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錯賦予了 Fishmans 獨特的內涵

——我想知道你對於這種不斷試錯的享受是否與那些震撼人心的音樂有關,正如你之前所提到的。

茂木:起初,佐藤提出了許多要求。但到了某個階段,就變成了一種「託付」的感覺。至於不斷地試錯,如今聽音樂,你可以通過螢幕輕松地了解到歌曲的組成。但在我們那時候,信息是十分匱乏的,所以我們是通過音樂來不斷摸索前進的道路,有時候確實會失敗。但就算我們做錯了,我們也會將其內化成我們的個性並把它變成正確的。

所以,有時我和譲會一邊演奏音樂,一邊不斷討論如何演奏出這樣那樣的聲音,而結果常常是弄出一些有趣但混亂的音樂(笑)。這種不斷試錯的環節毫無疑問是Fishmans的重要組成部分。然而,許多信息對於現在的年輕人來說是觸手可及的,他們可以在YouTube上看視頻之類的,所以對於他們來說可能不太容易犯錯。

——確實,不僅是音樂,整個社會對於模糊和誤解的包容性都變得越來越強了。

茂木:在現在的合奏中,如果每個小節的排列不那麼井然有序,人們可能會感到不舒服。這就是為什麼我想和年輕一代的音樂家聊聊他們的審美觀。如果你觀察 Fishmans 的音樂波形,它絕對是隨機的。但在我看來,這種混亂的波動正是其它樂隊所沒有的,不然我們的樂隊名也不會叫做 Fishmans 了對吧?這也是我一直以來思考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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譯:傑士髙

采訪原文:點擊跳轉

來源:機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