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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科幻丨天鷹座的美提斯

註:這一篇是【美提斯故事集】的第一篇,也是 「逆位-審判」 章節,第二章節是 「逆位-塔」 。美提斯與我正在構思的會在《三十日》中出場的角色相當相當契合,所以乾脆就讓美提斯作為番外角色活躍在 「康沃爾星系」中,這可以看作是與《三十日》背景設定相同的一個處於非平行世界的番外篇。

【壹】

新耀271年,康沃爾星系,薩拉托加星,北面智區休斯頓,中型城市薩默爾。

將房間內的燈帶調節為暖色的呼吸節奏,身穿絲綢睡衣的銀發少女輕輕合上書的尾頁,一個花體的「END」給童話故事添上句號,每個角色都得到了想要的東西,名譽、財富、愛情、親情,是每個人都滿意的美好結局。

身邊傳來細微的呼嚕聲,她看了一眼躺在大床中央的黑發小女孩,暖光下可以看到她紅撲撲的臉蛋和上揚的嘴角。孩童對童話故事的幻想都是潔白無垢的,她一定對這個故事非常滿意,夢里的她勢必會身披四季花瓣編織的輕薄織物,在花園中盡情洋溢喜悅和滿足。

少女輕輕地從床沿撤回身子,將故事書放在床頭,給在睡夢中的小女孩掖了掖被子,離開了臥室。

還沒到午夜,老式掛鍾的指針停在十的位置,外面雨不小,廊燈把她的身影拉的很長。她不喜歡雨天,不喜歡潮濕,但是她喜歡冰冷的空氣,喜歡冷冽的風,多麼矛盾的喜好。她幾乎沒跟人說過這些,即便這並不是什麼難以啟齒的怪癖,她只是不想變成別人眼中的另類。

她行至走廊盡頭的會客室前,聞到了熟悉的菸絲味兒,她皺了皺眉。這次他又是從哪里進來的?壁爐?天窗?上次他好像也沒走正門。明明是伸張正義的名探,在她這卻像個小偷。

她留意窗外,雨沒有停歇的跡象,黑色的汽車停在雨幕中,他一定來得很急,因為車燈還亮著,但他還算有禮貌,沒有直接上樓找自己。她緊了緊披肩,在會客室的門口向里面望去,男人坐在沙發上,長滿鬍渣的臉在煙霧中若隱若現。少女注意到他的衣服濕透了,甚至在滴水,帽檐上掛著幾片葉子,像只落水的大號皮特·潘。

糟糕的天氣和不走正門的壞傢伙!

「嘿!呃…抱歉,自顧自抽起來了,等你有一會兒了,不敢上二樓打擾你們。」男人發現了站在門口的她,率先打招呼。

少女沒有接話,只是按了按皺起眉頭,氣鼓鼓地盯著男人手中的菸蒂,一言不發。

「是的,是的……你說過別在你這抽菸,再原諒我一次……就一次。」他掐滅了煙,手有些抖,身子也有點微微顫動,帽子上的水順著帽檐淌在地板上,他甚至直接將半截香菸揣進了大衣口袋。雖然他對自己的形象一向不那麼上心,但今天這幅模樣已經迫近失態的邊緣了,看起來可不太對勁。

「你寶貝你的小公主呢,但我今晚思緒很亂,需要煙來壓一下,並非有意。」他解釋道。

「有件棘手的事,需要你協助。」他從懷里掏出一個透明的密封袋放在桌角,袋子里是一塊燒焦的懷表,銀質,古樸且傳統,他和她都很熟悉。只不過現在這塊表的外殼已經被燒得有些脫落,盤底一片焦黑。

「局長的懷表?怎麼燒成這樣?」少女上前一步,拿起袋子准備查看,只不過在觸及封口的瞬間,她停下了。因為她看到了不尋常的指紋蜿蜒在漆黑的表盤底部。整根手指的紋路被印在了焦黑的底盤上,湊近了才可以發現,這紋路過於清晰了,就像是被刻在了盤底,或者說,有人一直牢牢攥著表,直到手指碳化後才松開。

「局長死了,死在上城區諾爾街酒吧後的小巷子里。我們得走一趟,HPD的同僚們正在封鎖街區。表上的指紋是局長的,我查驗過了,他半邊身子都被燒焦了。」

他抬了抬帽檐,在胸前比劃著,「局長胸口被炸了碗大的窟窿,暗金色的火焰灼燒著他的皮膚,這很不對勁,我沒見過那種顏色的火焰,我沒來得及留影像,所以你最好去趟現場,至少在他們把局長運走前能道個別。」

「喏,你來保管這東西,我們盡快動身」男人將袋子拿起,遞給少女。

她接過密封袋。

嗡……!這個聲音直接在腦內炸響。

「你怎麼能跟他們同流合污?你一定不是自願的!安婭,我來了,我回來接你了!」

「呀!」少女驚呼,目不轉睛地看著文字。

安婭是誰?這段文字是什麼意思?觸發式魔法文字嗎?

「嘿!你還好吧?要不還是我拿吧。」男人在她眼前擺了擺手。他才發現她是睡衣打扮,顯然現在把這東西遞過去不太合適。

「啊?嗯…我沒事。」少女攥緊密封袋,眨了眨眼睛,眼前的文字消失了。

「你看到了那串文字嗎?」少女問道。

「文字?什麼文字?」男人被問的有點摸不著頭腦。

「我的意思是,那種會出現在眼前的魔法文字。拿著密封袋時我看到了,嗯……「安婭」這個名字,你有印象嗎?」

「我不記得「安婭」,以前任務也沒有接觸過叫這個名字的人。我沒看見什麼文字,我看你接過袋子後叫了一聲,以為是你不樂意觸碰。」奧尼斯思考一下回答道。

「如果真像你所說,明天讓局里的人做個魔法物質的檢驗,順便查一下檔案有沒有叫「安婭」的人,這樣也穩妥些。」

「好吧,就按你說的,其實我不確定,也可能是我看錯了。」少女搖了搖頭,事情來的太突然,不論是局長的死,還是這個神秘的「魔法」文字。

「給我5分鍾吧,我需要做些准備,你在車上等我,我還要上樓一趟。」少女對男子說道。

「行,我把車開到門口來。哦,忘了問你,Cylinder還被你鎖在閣樓嗎?」男人問道。

「是的,還在那個地方,老實說我不太喜歡用這把槍,使用後會很不舒服。」少女沒好氣地抱怨,轉身准備上樓。

「唉……你還是得習慣帶著,這武器只有你能用,就當個防身物件。」男人有些無奈,但也沒有多說。這類對話應該發生過無數次,他也知道勸不了她。

少女沿著旋梯上樓,然後順著窄梯來到閣樓,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取出了抽屜里的鑰匙,打開了鎖著Cylinder的櫃子,這把左輪手槍被安置在架子上,像一件等待欣賞的工藝品。其實她沒必要這樣做,這種老式的鎖根本防不住任何人,但是她覺得鎖起來更讓人安心。

她不是在防別人,她只是想隔絕槍和使用槍的自己。

她知道,每當左輪擊錘敲擊火帽,引發的可不是集成火藥,而是一種神奇的金色物質,她從資料庫中了解到這種物質的根源是結晶化的神力,是200多年前的產物,現在幾乎絕跡,俗稱被遺忘的物質,很少有人能將神力結晶化保存,即便是康沃爾的老傢伙們也不能保證成功。被這種物質正面擊中,絕無生還可能。她曾經見識過,左輪吞吐火舌的肆意姿態和受擊者扭曲到極致的軀體。

真正意義上的槍響人亡。

所以她怕這把槍,甚至都不敢直視槍上復雜的花紋。她怕給予她這份「禮物」的人,那個人給了她六發子彈,僅存的六發子彈,每一枚子彈上都有著燙金色的紋路。她有六次機會,可以審判六個人或者任意生物。而如今給她這份禮物的人死了,如果她沒有記錯……

少女緩慢推開右邊的小木盒。

「還剩餘三次審判……」她喃喃。

三枚子彈被妥善保存在盒內的石英試管內,管上的標簽「星語者最後的祝福」。

最後的祝福嗎,倒不如說最後的憐憫更為合適……

…………

雨好像越下越大,來到玄關的少女將齊腰長發紮起來,從衣帽架上取下了跟男人同款式的黑色客制大衣。當然……這是改款,專為她設計,她清晰地記得在被任命的第一天,收到標準女款執行大衣的自己興沖沖地換上,在報導時差點被衣擺絆了個大跟頭,同事們看著她,憋著笑,像是在打量中世紀的長袍女巫。唉……現在想起來真是丟臉。

她麻利的套上大衣,衣服有點返潮,還有淡淡的菸草香。

工作開始了。

等她鑽進車門,男人正好抽完煙,他將菸蒂隨手丟出窗外,啟動汽車,彈射起步。男人單手捏著方向盤,心煩意亂,所以車開的很快,少女坐在後排,閉目養神,她一直都這樣。

十五年前……

「良!從今天開始,你就和奧尼斯搭檔,一起辦案了」身穿西服的銀發老者在辦公桌後下達了任務,並安排給了她一個共事的同事,或者叫隊友更合適。

「是,局長!」名叫「良」的少女轉身看向被局長稱呼「奧尼斯」的男子,後者梳著比較干練的短棕色短發,他摘下墨鏡,打量著這位嬌小的少女。

「奧尼斯前輩,我是良,很高興可以跟您共事,以後請多關照了!」

「哈哈,前輩這個稱呼可真有分量,別擔心新人,我會罩著你的」奧尼斯笑著回應。

良覺得這位前輩應該不難相處。

「臭小子!可別被叫幾句前輩就飄飄然了,你上個月射擊分數都快不及格了」局長沒好氣地說道,但還是遮不住臉上的笑意。

「嘿嘿,哪敢呢,局長放心好了,這個月的分數一定夠看。」奧尼斯摸著後腦勺。

「唉,總之奧尼斯你別太懶散,再怎麼也給後輩做個表率。」局長搖頭嘆氣。

「還有,良,你可千萬別慣著他,他不配合工作你就來找我,我替你收拾他。」

「啊?好……好的,局長。」良原本以為任命是一件非常正式的事,她站著筆直。

之後的十五年良就一直和奧尼斯搭檔,他們是最棒的組合,是犯罪者的噩夢,是休斯頓的利刃。奧尼斯也從值得信賴的前輩,逐漸變成可以直呼其名的好夥伴,十五年來,即便奧尼斯步入中年,他的身手依然稱得上矯捷。

局長也在幾年前就退居了二線,雖然「退休」這個詞和充滿血腥味的HPD執行部門格格不入,但年邁的局長卻很快適應了退休生活,甚至還很享受。他會和老酒吧的調酒師從馬提尼聊到魚子醬,從莊園葡萄酒聊到隔壁智區的花卉展覽,儼然一位博學的老紳士。

歲月在他們身上留下深深的痕跡,唯獨良自己,依舊是沒長大的少女。在外人看來,他們從出道的俊男靚女組合變成了當下的老父親和他的未成年女兒。時間過得可真快。

她知道這是為什麼,這是撿回一條命的代價……時間在她身上,無限的停止了。

【貳】

「都處理干淨了嗎?」

「處理干淨了,主任,這個是低溫倉,這個是最後一管藥劑。」

「嗯,辛苦了。」

「我一直有疑惑,主任,美提斯比約定時間早了5年離開,是上面和她接觸了嗎?」

「你想的沒錯,而且來的人是學院的高層。」

「我們一直在監視之下?」

「不,第二階段計劃他們並不知情,不然你我不會在這里對話。」

「但是這次傳送?」

「這里連痕跡都不會留下,星語者總有些小玩意散落在各地,這並不奇怪,再說他們已經把手札回收了,不會大動干戈。」

「我們失敗了,還丟失了Rune這把神的武器。」

「別想太多,年輕人,看看低溫倉內的臉,和她多麼像啊。」

「都是一個模子。」

「是啊,萬分相似,但又獨一無二。」

…………

「快!快過來!這里還有一位倖存者。」

「餵!能聽見我說話嗎?」

「你們去周圍警戒。」

「生命體征微弱,她需要立刻救治,HPD的醫療組呢,快叫他們過來!」

「上次你們組救回來的少女情況怎麼樣了,脫離危險期了?」

「沒有親人,只有擔保人?擔保人在薩默爾?」

「餵,聽說了嗎,飛往南面智區的運輸機分隊被那些人襲擊了?」

「她想加入HPD試訓?別開玩笑了,你哪來的消息?這才過去1年。」

「她能跟奧尼斯搭檔?局長親自分配的?」

嗡……!

「這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安婭!你不記得我了嗎?」

「見鬼!又追上來了,陰魂不散的傢伙!」

…………

良睜開眼睛,她好像聽到有人在跟自己說話。本來是想閉目養神,但是看來似乎是睡著了。

她看著在駕駛位的奧尼斯,想起來自己是在趕去現場的路上。看了看手錶,離出門才過去了5分鍾,她皺了皺眉,奇怪。

她好像在閉眼休息地過程中看到了一些畫面,聽到了一些聲音,現在試著回憶,卻只剩下滿滿的阻塞感。這種感覺讓她不適,她覺得有什麼東西,或者什麼人在盯著自己,是因為懷表的原因嗎?她掏出懷表,看著焦黑的底盤和指紋紋路。

「奧尼斯,這塊懷表,一直都是閉合狀態嗎?」良向坐在駕駛位的奧尼斯發問。

「我到場時,懷表掉落在局長手邊幾厘米處,像是脫力後滾落的,是閉合狀態,燒成這樣我就沒有打開查看,只是將其收納進了密封袋,拍了照片給了在路上的其他HPD同事。」

「所以你為什麼比其他人早到,別說你只是碰巧路過。」

奧尼斯嘆了口氣。

「這就是讓我後怕的第一個疑點了,也是我來找你的原因之一,其實是局長主動聯系我讓我去找他的。」

「局長聯系你的?」良有些吃驚。

「是的,以個人的名義,說是來到了薩默爾,想見見曾經的下屬。你也知道,局長退休後就一直游歷各個智區。偶爾回到總部,也只是在會議室同其他幾位老傢伙聊聊見聞。」

「局長叫我去的地方是諾爾街的藍嶺酒吧,你知道的,我們還去過的。」

「我猜你准時赴約,但是你並沒有見到局長。」良說道。

「對,我沒見到他,我這個人你知道的,常常不在調上,今天還是穿著工作的大衣去的,酒吧里的客人見到HPD的人走進來還以為是要辦案,膽小的匆忙付了酒錢就跑了。」奧尼斯撓了撓頭。

「我問調酒師有沒有見到一位老人,簡單地描述了下局長的樣貌,調酒師告訴我,我描述的這位老人20分鍾前就離開了,雖然走的匆忙,但是他有印象,因為老人給的小費非常豐厚。」

「我想局長說不定是臨時有什麼事,就在酒吧里等了5分鍾,就一根煙的功夫,沒等到人我也出去了。我嘗試聯系他,但是一直聯系不上,無奈我就又查了下局長終端的定位,發現離酒吧不遠,我過去後就看見他倒在巷子里。」

「這就是經過。」奧尼斯重新點燃了一根煙,猛吸一口。

「良,你要是懷疑我,那就錯的離譜了,我會的法術最多給煙搓個火,你知道的,你最懂魔法這種東西。」

「我還沒有錯到會懷疑你,局長就算老了,也能單手把你撂倒。」良在思考。

「哈,咳……咳,你說的對。」奧尼斯像是被煙嗆到,咳了幾聲,他藉助後視鏡看了一眼良,後者手握懷表在沉思。他收回目光繼續駕駛,車速不慢,已經可以看見城區的輪廓,跟曠野相比,薩默爾就像是釘在黑土上的一顆鑽石,肆意且璀璨。

【叄】

「我們要進城了,你快把終端連上區域網吧。」奧尼斯掐滅了煙,將菸蒂順手丟出窗外,他又在口袋里掏了下,將揉皺的第一根煙的菸蒂也順便丟了出去。

「能不連接嗎?」良邊抱怨,邊揮手操作著面板。

「當然不行,說實話我還挺樂意每次反駁你這個的。」奧尼斯難得笑了下。

薩默爾城,是由上下兩城區組成的中型城市,這里的上下城區可不代表貧富差距,它代表在薩默爾觀星協會注冊身份的民眾對於魔法、機械、神話的態度。機械派在上城區,魔法派在下城區,這里沒有神話,更廣闊的四大智區甚至薩拉托加星都不相信神話。

同大多坐落在康沃爾星系的星球一樣,薩拉托加星是後天開發的中型行星,它作為康沃爾擴張計劃中的一個不足輕重的小錨點,整個星球的歷史不足200年,這里的人們更加贊頌機械和科技帶來的便利,當然他們也會贊頌魔法,因為這是醫療和生命的保障。但是公民們對所謂神話、神祇嗤之以鼻。

「那位大人物為康沃爾帶來了新生,賦予薩拉托加星球生命。他用機械和魔法哺育我們,神話只是歌頌他功績的唱詩班,康沃爾或許依舊離不開神話來扮演吟遊詩人的角色,但我們薩拉托加星,我們的血脈里流動著鋼鐵符文。」

喝醉了的老人摟著中年小伙在吧檯前喧嘩,台後的調酒師用白布擦拭著倒掛的酒杯,褐色的機械手指敲打著面前的空氣,數據洪流在城市間穿梭,這就是薩拉托加的薩默爾,在機械和魔法中繭化的城市。

「我們到了,良。」奧尼斯將車停在警戒線前,降下車窗向HPD警備打了個手勢,在得到放行的回應後驅車越過警戒線。

「我想去看下現場,奧尼斯,幫我知會下其他同事。」

「當然,叫你來就是因為這個。雖然現場應該被檢驗科和監察科清理的差不多了,你去看看能不能發現一些別的蛛絲馬跡。在路上就已經通知了他們你要過去,他們會撤到半個街區外。」

「我就不陪同了,有人催筆錄就催到屁股了,我去應付下。」奧尼斯停下車就拉門出去,走了一步後又回頭趴在窗沿。

「你搞定後就來酒吧找我,在那里還有活。」

「知道了。」良回答道。

隔著車窗可以看到那條打著應急燈光的小巷,局長就在里面,她看不到,但能感覺到。一位HPD警備在巷子口,一定是在等她過去交接。她推開車門,將HPD的執行大衣留在車里,穿過一堆復雜的器械,走向巷口。

「是良小姐嗎?還是請出示證件。」警備甚至在考慮需不需要彎腰說明情況,良小姐真的跟其他人說的一樣,非常的……矮?或者用嬌小更為合適,這位看起來沒成年的少女真的是在休斯頓HPD總部掛名的良督查嗎?

等待她調取了身份信息至共享窗口,檢查無誤後,警備向她敬了個禮,一路向東小跑離開,現在這片區域是良一個人的了。

跟習慣武裝到牙齒的奧尼斯以及其他執行者不同,良很少在大衣內嵌套各類制式護甲和綁帶,更不習慣使用刀具和器械。比起其他善用這類武器的執行者,她更習慣使用魔法。

局內確實設立有相關魔法部門,不過現在已經基本被醫療部門取代。魔法這玩意或許在東面和南面智區更為吃香,局內會魔法的職員都在醫療部任職,只有跟良一樣的極少數人,能夠用魔法戰鬥,他們都被賦予了「魔導」的稱號,當然,是由南面智區頒發授予的。術業有專攻,因此她在HPD中都屬於較為另類的一批人。

「局長,我來了。」良單膝跪地,看著背靠著牆壁早已沒有生命氣息的局長。

「您和奧尼斯都知道我會不定期往返薩默爾,這一次您特地過來,卻是打算跟奧尼斯相聚相談?我想不明白……是有什麼話想單獨跟奧尼斯說嗎,重要到連我都不能旁聽?」

良有些無可奈何,如果自己也被邀請,或許能夠阻止這次暗殺?她有自信能夠在當時咬住兇手的逃脫軌跡,這是獨屬於她的能力。

「我的救命恩人,我的……家人,讓我看看您的一絲過往吧。」

說罷,良將右手按在局長的太陽穴,緩緩閉上眼睛。

人的意識海是記憶的牢籠,在人死後,記憶便會擺脫主觀桎梏,像散落的書頁,從意識裏海里散落,分崩離析。也有的記憶會即刻消散,那是最不願被挖掘的過去,是真相,是難以啟齒的謊言和痛徹心扉的悔過。良不是圖書管理員,她只能在書頁風化前窺視兩眼。

局長的意識海是溫和的,難道他在死亡的瞬間沒有絲毫情緒波動嗎?他在生命的最後得償所願?良不理解,也不明白,她盡力感知那些溫和地意識殘篇。

「我無時無刻不在想念你的父親。你知道嗎?奧尼斯,如果他還活著,這個位子理應是他的……」

「薩拉托加是不會改變的,能改變且願意改變的只有我們幾個人,我有個計劃,可能會吧我們下半輩子搭進去……」

「開始的時候是我們幾個,結束的時候還是我們幾個……」

「都處理干淨了嗎?很好,那我們就此別過了……」

「088號,安德洛克達斯婭,你會給薩拉托加帶來晉升嗎?看好了星語者,這是我們的答卷……」

「先生,您給的小費太多了!……拿去用吧年輕人,我馬上就用不著了,去給你的胳膊換個漆,你早就想換個新的不是嗎……」

「089號,你來的真快啊,跟神競速真的是愚蠢的事,但你應該也有尾巴跟著,讓我看看時間,我能為那位小哥拖多久……」

良對這兩個代號相當疑惑。

「088?089?這是什麼意思,是代號嗎?我看不清她的臉,089 會是兇手嗎?可惡就差一點了。」良看見了熟悉的街景,看見了巷口的霓虹燈招牌,一個黑影擋在局長面前,身後背著一把長柄武器,她沒有說話,只是站著。記憶變得模糊,在良的視野里,這個畫面被拉伸,揉皺,碎裂成光斑,然後光斑也消失了,她的視野被柔和的白光替代,她看到了各種儀器面板,看到了局長身穿白色的實驗服,右手握著填充了翠綠色的液體的注射劑。

與此同時,被良「包場」的案發小巷來了一位不速之客,他從天上降落,沒有發出一絲聲音,就像是一道婉約的弧形閃電,除了光亮,寂靜無聲。他站在陰影中,歪頭看了下單膝跪地的少女和她正前方的屍體,沒有其他動作,像是在思考,在猶豫。

良的意識還連結著局長的記憶碎片,白色的空間內沒有看到其他人,她注視著坐在椅子上的局長,有點模糊,像是隔著玻璃。局長把玩著注射劑,嘆了口氣,抬頭看向良,和她四目相對。

現實中,不速之客像是做出了決定,他離開陰影,緩步向良走去,他彎下腰伸出右手,似乎是想摸摸少女的頭。

「砰!」一個街區外的高樓上傳來一聲槍響,超音速的子彈在聲音還沒炸開前就已經迫近目標,子彈攜著明亮的光斑朝著目標要害沖刺,狙擊手看得很清楚,接近良的是一位有著湖藍色頭發的青年,他身穿不屬於這個時代的披掛式衣物,寬袖,窄腰。

青年察覺到了偷襲,他沒有回頭,反手射出一根夾雜著電弧的翎羽,深紫色的子彈與羽毛接觸,刺耳的摩擦聲讓這顆暴躁的彈丸略微偏離預定軌跡,羽毛則被直接點燃燒盡,子彈也因此射入距離青年半米遠的地磚內,沒有彈孔,只留下了一個不起眼的淡紫色光斑。

他臉色變了,盯著那個淡紫色的痕跡,眼里有震驚,有惱怒,還帶有一點點失落。他在良的耳邊打了個響指,然後化為一道藍色的光飛上天空,沒有片刻停留。

響指聲如炸雷一般傳入良腦海,連接著局長記憶的她還沒有來得及看清局長的下一步行動,就被突如其來的巨響震出了意識空間。她一個踉蹌坐倒在地上,腦袋昏昏地,視野中的各色光斑模糊不清,耳膜突突直跳。

「怎麼回事?我被外力拉出去了?頭好疼,好難受。」

良等待視野恢復了一些,撥通了奧尼斯的通訊。

「良?這麼快,有什麼收獲嗎?」奧尼斯接通電話詢問。

「不,咳咳……我被外力干擾了,你……你那邊能看到我這里的情況嗎?」

「可以,我看到你扶著牆壁,你說你被干擾了,是什麼意思,我沒在監控中看到其他人,你先別動,我馬上就到。」

「好的,我在原地等你。」良掛掉通訊,索性靠在牆上,她低著頭,看著因跌倒打濕的褲腳,撇了撇嘴。

嗯?這是?她餘光瞟到了腳邊的一個焦黑的條狀物,將其撿起,大概三四寸長,摸起來有點發燙,骨質結構,但她拿不准。她注意到這個不知名的物體有著相當程度的韌性,而且有一種熟系的氣息在上面遊走。

良看了一眼巷口,確定沒有人後,她有點猶豫地將一絲魔法注入這根奇怪的條狀物,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魔力包裹著物件表面,無法深入,也沒有帶回任何反饋。

「「絕緣」嗎?」良腦海中首先出現的就是這個詞匯,這個世界上任何物體都有對應的魔法屬性,或者說是元素飽和度,魔導師的法力灌注就像是投石問路,總能聽個響,但是這一次,她的投石,就像是投入了沼澤,一絲漣漪都沒有。

算了,嘗試無果後她將物體收入腰包,這或許與剛才的巨響有關,她決定自己研究下這個東西,沒有元素屬性的物質,估計丟給檢驗科也不會有結果。

沒幾分鍾,奧尼斯就和HPD當值的警備小隊出現在了巷口,他離開時穿著執行部門的大衣,現在卻只套著皺巴巴的襯衣和戰術背心,他滿頭大汗,良甚至能看到白色熱氣在她的腦門上升騰。

「良!你沒事吧。」奧尼斯有點氣喘,他一定是全速跑過來的。

「謝謝關心,奧尼斯,我還沒有那麼脆弱,又不是第一次了,休息一下就好,只是受到點驚嚇。」良看到氣喘吁吁的奧尼斯,感到十分安心。

這不是她第一次強制脫離「查驗」狀態,只不過上一次是在幾年前,一次去西面智區出差的任務中,奧尼斯飛奔過來撲倒她,爆炸的餘波搞得他們灰頭土臉,她感覺天旋地轉,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奧尼斯橫抱起來飛奔,子彈在他們耳邊呼嘯而過。打那之後她很少使用這個能力,即便使用,奧尼斯也會在身邊看著,或者無所事事的抽著煙。一直以來大都這樣,只有他看著她,今天是在HPD清場的上城區,戒備森嚴,沒想到卻出了事。

「沒事就好,還能行動的話,我護送你回車上。」奧尼斯打量了一下良,和她背後的局長。

「不是說還有事要去酒吧嗎?我現在狀態可以應付。」良看奧尼斯的意思,是打算直接送她回去。

「小事,無關緊要,上面已經知道局長被殺害這件事了,他們就是來警戒並且等待醫療部門領人的。」奧尼斯朝正在戒備的HPD警備小隊努努嘴。

「叫你去酒館一方面是協助我判斷調酒師是否說謊,但更多是出於私心。怎麼說呢……我知道局長待你恩重如山,今天讓你使用能力已經於心不忍了,還出了這些意外,或許我今晚就不應該把你叫出來,我應該遲一點跟你說。」奧尼斯顯得有點懊悔,他責怪自己考慮不周。

「良,如果我這一次也……」

「奧尼斯!」良打斷他說話。

「沒關系,我明白的。」良微笑著看著他。

「你總在給自己施加壓力,你越這樣想就會陷得越深。局長對於你來說也是最最重要的人,我知道的,我看到過的。」

良想伸手摸摸奧尼斯的臉,她伸到一半,才發現已經夠不到他了。他的正義感讓他比其他人都要堅強,但也都要脆弱,良知道在局長離世的瞬間,不只是自己,奧尼斯也失去了最後的「親人」,局長讓自己和奧尼斯搭檔,是希望他們至少還能看到對方,對於沒有過去的人來說,如果連當下都沒有,何談未來呢?

「走吧,奧尼斯,你還得送我回去呢。」良推了他一把。

「等待交接的事就交給他們吧,你比我更該休息,一切等天亮了再說,最近少不了你忙的。」

「……你說得對,走吧,我送你回去。」奧尼斯拉起良的手,後者略微有點驚訝,她看向奧尼斯,但他沒有看她。

「奧尼斯你的大衣哪去了?」

「呃,我想可能會去酒吧,就脫掉了,總不能穿著HPD的大衣去問話,畢竟酒吧在警戒區外,這個點,客人可不少。」

「哦,這樣啊」良低下眼眸,沒人看到她的表情。

把良送到家後,奧尼斯就驅車離開了,良雖然再三囑咐他還是盡快休息,但看那樣子,估計是回去盯著現場吧。她很累了,雖然沒有戰鬥,但是身心俱疲。

良上樓,鍾擺的指針玲在凌晨三點的位置,她悄悄打開房門,黑發女童還在熟睡。

她登上閣樓將腰間的左輪和身側的收納包卸下,她撫摸著左輪旁邊封漆的鐵盒子,閉眼駐足了幾分鍾,然後下樓。

她回房間上床,揮手熄滅了照明的暖光,很快睡去。

【肆】

早晨,陽光灑進臥室,是雨後的好天氣。良是被通訊設備的傳呼聲叫醒的,是奧尼斯打來的。

「良,是我,不好意思吵醒你了。」他的聲音里透露出疲憊。

「不會又是出勤任務吧。」良剛睡醒,還有些暈暈沉沉。

「上頭給了新的指示,可能需要我們再跑一趟了。不過,這一次不是出任務,我們要護送局長的靈龕,飛往帕斯維爾。局長的葬禮將在三天後於國立休斯頓神職大教堂舉行,我們下午動身,我下午來接你。」

「我才回薩默爾兩天。」

「嗯,我知道。」

「行行行,我明白了,我下午自己去跟你匯合,你最好找個地方睡一覺,聽你的聲音怕是站著都能睡著。」良掀開被子下床,沒好氣地應付著奧尼斯的電話。

「還有一件事,這次葬禮的受邀名單中,沒有你的名字,這相當奇怪,我向上反映,也沒有回音。你只有護送任務,但是不能參加葬禮。」奧尼斯聲音有些急促。

「良,你聽我說,我會搞清楚的,至少我會讓你能進去觀禮,我估計是名單的問題,你別多想。」

「我還以為是什麼大事,你快去休息吧奧尼斯,我明白了。」良駐足回應。

「……好,那我們下午見。」奧尼斯沒想到她這麼平靜。

掛斷通訊,良向後仰躺在床上,雙眼盯著天花板。

她伸出手臂遮住雙眼,又抓住被子蒙在頭上,肩膀一抽一抽地,她在哭嗎,或者說是在笑?

不可能會笑吧。

「是這樣嗎?可是,為什麼呢……」

「安婭……」

「安德洛克達斯婭……嗎?」

「呵呵。」

(To Be Continue)

來源:機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