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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丘2:比第一部更完整的偉大作品

寫在最前邊:

1.《沙丘2》是一部偉大的作品,註定會被濃墨重彩地載入影史。

2.《沙丘2》是一部為影院銀幕而生的電影,視聽感受堪稱震撼,如果可能,請一定務必前往影院(螢幕越大越好)體驗cinema的樂趣。

從《沙丘2》走入北京的太陽下邊,耳畔仍回盪著厄拉科斯的風聲。沙漠精靈低語著,導演維倫紐瓦是一個天才。

導演維倫紐瓦的天才之一,是他重新定義了「第二部」PART TWO的意義。

這種兩段式的電影長期為人所詬病的地方有三,一是整體故事空洞,二是故事素材冗雜,三是前後連接不暢。

《沙丘2》卻是一個特例。時隔3年,《沙丘2》極大地拓展了沙丘宇宙的世界維度與故事意涵,但它又不能被看做單純的續作。對於忘記第一部劇情或是壓根沒看過第一部的觀眾而言,它並不影響觀影體驗。《沙丘2》也並沒有浪費時間重新講述厄崔迪家族被皇帝和哈克南家族聯手滅族的故事,與第一部有關的線索都通過各種巧妙的手段直白地展示給觀眾,人物動機、故事走向都可以自圓其說,將其視作一部獨立電影毫無觀影難度。

從故事的角度而言,主角保羅的成長被置入了更廣闊的天地。因為戰功,保羅以弗瑞曼戰士的身份聲名鵲起,並帶領弗瑞曼人取得阻擊哈克南家族在厄拉科斯香料開采的節節勝利。但這些成功不可避免地將保羅推向他的命運——帶領弗瑞曼人進行一場全面戰爭,從哈克南人手中奪回厄拉科斯星球,甚至是推翻在背後撥弄棋局的皇帝。

這個典型的「天選之子」的故事之所以能講述得不落窠臼,源於保羅不願意接受這樣的力量,因為他通過預言異象知道他的「神化」將給整個宇宙帶來無數的死亡和毀滅。但隨著除了契妮之外的的身邊人都加入到造神的過程中,保羅慢慢地開始看到權力的作用和利益。影片最後,那個天真的少年已經攻於算計,這種從稚嫩走向成熟的過程在影片中細膩地表現出來。甜茶將個人的超凡魅力、民粹強人的一面和他善思、矛盾的少年天性嫻熟切換。同樣立體的還有贊達亞飾演的契妮,這個角色身上洋溢著一種粗暴的敏感性。兩人之間的對戲過程更像一種神奇的化學反應,這不是簡單撒糖的愛情調劑,其中對道德和文化進行的復雜辯論是這種商業大片中罕見的。

人物極好地支撐故事。除了甜茶的保羅、贊達亞的契妮,青年演員對照組中的第三人也讓人印象深刻,奧斯汀·巴特勒把菲德-羅薩·哈克南的精神病態演繹的極為立體。維倫紐夫將巴特勒身上那股子搖滾明星的魅力武器化地呈現出來,這個精神病角色被注入了一種奇異的優雅,就像一條在高級時裝秀台上滑行的蛇一樣,既不合時宜又驚艷絕倫。

最讓我感到震撼的是菲德-羅薩·哈克南那場與競技場戲份,這個場景完全是用黑白紅外線拍攝的,所以整幕都呈現出華麗而病態的光芒,也為菲德-羅薩·哈克南提供了最有說服力的人物介紹。更確切的說,這個場景通過視聽語言代替對話台詞展示了哈克南社會的真實圖景,這種視覺上大膽的運用增強了整部電影的藝術屬性。

沙丘2:比第一部更完整的偉大作品

導演維倫紐瓦的天才之二,是他嫻熟運用了視聽語言去完成了沙丘宇宙的構建。

維倫紐瓦的科幻電影布景一向為人稱道,《降臨》《銀翼刺客任務2049》等電影都有龐大的場景設計,但《沙丘》無疑走得更遠。維倫紐瓦經常以一個自然元素或其他平凡而易辨認的事物作為場景的開頭,然後慢慢平移鏡頭,展現出最終將占據畫面的巨大而宏偉的巨物。就像下圖這個場景中,前景的人和後景的沙蟲之間體積的對比,自然的偉力不言而喻。

沙丘2:比第一部更完整的偉大作品

他的另一個拿手絕活是對稱與平衡,競技場、大漠、無垠宇宙,亦或是神廟、宮殿、作戰室……對稱與平衡增添了影片的史詩感,讓龐大背景下的人、物移動軌跡成為這部瑰麗史詩的注腳。另一方面,厄拉科斯的昏黃、哈克南的極致黑白、帝國首都的蒼蔥翠綠讓觀眾第一時間可以直接帶入場景,模式化地啟動關於這一背景下故事的心靈體驗。

與視覺語言相對應的是聽覺語言,漢斯·季默對《沙丘2》的貢獻不亞於對《星際穿越》的貢獻。他在真實地探討宇宙到底需要什麼樣的背景音樂。從《2001太空漫遊》開始,宏大浪漫的交響配樂已成為科幻大片的標配,約翰·威廉士為《星球大戰》系列創作的配樂更是助推了這一風潮。但從《星際穿越》開始,漢斯·季默就選用了一種脫離了浪漫派管弦樂音色仍能表現宏大的方式,到了《沙丘1》《沙丘2》,這種嘗試已經臻於化境。你很難將其簡單歸類為新世紀音樂,這更像是一種新創立的宇宙音樂以鼓點和金屬敲擊聲代表宇宙中的振動,人聲代表宇宙的人性與神性,自然聲代表宇宙中原初的力量。季默曾抽象地說自己使用了風、沙和人聲作為《沙丘》的音樂元素,但令人生畏的合成銅管聲和嘈雜的電子音效在影院屢屢把我拍死在座椅上。聽覺上,我已經走入了宇宙中心。

有關《沙丘2》的背景隱喻早已成為顯學,弗蘭克·赫伯特寫《沙丘》的時候是1965年,彼時的中東地區思潮泛濫,泛阿拉伯主義、各種左翼社會主義與右翼民族主義等種種意識形態角力,而政治化的伊斯蘭的角色非常邊緣,直到1979年伊朗伊斯蘭革命成功後才成為主流。

那個年代,世界對於伊斯蘭教的「聖戰」的認識是不同的,英語世界的讀者對於伊斯蘭世界的了解實在是太少了,這種陌生感給了作者大量的創作空間,讓他可以大量使用伊斯蘭和阿拉伯元素,以此構成了《沙丘》的世界背景設定。最簡單的類比,香料即石油,弗瑞曼人即沙漠民族柏柏爾人,沙漠,啊就是沙漠。但赫伯特反對對伊斯蘭教的單一解讀,因為他否認絕對真理。在一篇名為《科幻小說與危機中的世界》(scientific Fiction and a World In Crisis)的文章中,他指出,絕對信仰是「西方的一個特徵」,對其處理危機的方式產生了負面影響。他寫道,這導致「西方傳統」以「絕對控制的觀念」面對問題。這種對絕對控制的渴望導致了英雄崇拜,這定義了我們的當代世界。他在《沙丘》里就是想摧毀這種渴望。

小說和電影里都有許多的值得解讀的詞匯,作者自己曾說,在兩萬年後,當所有的宗教和語言都發生了根本的改變,我們世界的阿拉伯語仍然有延續的線索,因為它們與人類的過去,現在和未來是不可分割的。這里簡單盤點一下:

Lisan-al-Ghaib,厄拉科斯的弗瑞曼人第一次看到男主保羅時喊出了這個稱呼,意思是「天啟之聲」。lisan的意思包括「舌頭、語言、發言人」,Ghaib原意是「未知、幽冥」,在這里指的是神賦予的神奇力量。保羅被稱為「天啟之聲」和後來稱為馬赫迪Mahdi「救世主」是前後呼應的。這個詞可以說明這個故事的史觀設定,即14世紀阿拉伯史學家伊本·赫勒敦的循環史觀理論。如果對這個感興趣我以後專門講講伊本·赫勒敦。

Bene Gesserit,比·吉斯特姐妹會 ,來自阿拉伯語Bin al-Jazirah,意思是「半島之子」。

Padishah, 波斯語通其他語,電影直接翻譯成了皇帝。但整個波斯、奧斯曼帝國以及印度莫臥爾帝國的君主都曾自稱 Padishah,大概就是「偉大君主」,就是一個顯然統治多民族、多文化的君主,我感覺翻譯成「大帝」更好。

Shai-Hulud,沙蟲,也是阿拉伯語,Shai是來自Sheikh,意思是「謝赫」,即德高望重之人,Hulud則是衍生自Khulud,不朽、永生的意思。沙蟲與其叫沙蟲,不如叫「不朽之主」。提一下,Khulud也是真主的眾多尊名之一。

Jihad,就是阿拉伯語的聖戰。不過聖戰最核心的意涵其實不是大家最常想像的那樣,13世紀穆斯林大學者Ibn Taymiyyah使用這個詞來稱呼對抗蒙古大軍入侵,而17世紀的亞齊蘇丹國也同樣使用這個詞來呼籲抵抗葡萄牙人入侵。在這情境中,聖戰是「抵抗壓迫自身的外敵」。在伊斯蘭教14個世紀的歷史中,「聖戰」這個詞一直被使用和濫用,赫伯特對伊斯蘭教、聖戰和人類未來的理解比他的詮釋者要復雜得多。他對聖戰這個詞的運用與眾不同,既是一種對抗困難的力量(無論是對抗有知覺的人工智慧還是帝國本身),也是一種反抗任何控制企圖的力量。聖戰的核心,是遵循聖道、自我控制、透過心靈的自我修行來克服欲望的征戰,類比星球大戰里的「原力修行」。赫伯特對聖戰的微妙理解體現在他的敘述中,他的目的不是簡單地將聖戰描述為一件「壞事」或「好事」。相反,他用它來展示馬赫迪的沖動,以及隨之而來的末日暴力,如何以無法控制和不可預知的方式改變世界。在20世紀50年代和60年代他創作時,應該是借鑒了19世紀和20世紀中期蘇菲派領導的反對法、俄、英帝國主義的聖戰。

Fremen,柏柏爾人,赫伯特以沙漠遊牧戰士為原型設計的族群,他們的部落主義、沙漠知識、榮譽准則等方面都與柏柏爾人相似。

Baraka,在阿拉伯語中,這個詞的意思是「祝福」。它可以用作形容詞,形容那些虔誠的,被認為是有福的,或者可以給別人祝福的人。

ABA,弗瑞曼人女性穿的黑色長袍。這個詞應該來自於「Abaya」,指的是近幾個世紀以來穆斯林婦女的一種服飾。

HAJJ,朝覲,朝覲者稱「哈吉」。朝覲是具備條件的穆斯林應履行的宗教義務。

NAIB,弗瑞曼人派出的代表,阿拉伯語意思就是「代表、大使」

與第一部相比,第二部為我帶來了更多哲學意義上的思索,有關人的命運由誰引導,又導向何方。但更關鍵的是,通過第二部,維倫紐瓦的沙丘宇宙徹底建立起來,它將導演風格、藝術質感和商業屬性高度融合,必將成為載入影史的經典之作。

維倫紐瓦的心,略大於整個宇宙。

來源:機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