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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鬥陣特攻聯賽論文發表後記

2020年8月8日,我的文章《Issues and Strategies of Localising Sensitive Audiovisual Elements in Game Streaming A Case Study on Overwatch League (OWL) Chinese Streaming》(遊戲直播中的敏感視聽因素本土化的問題與策略以中文直播為例)在《British Journal of Chinese Studies》(英華學刊 2022遊戲特刊)發表。本篇文章為發表後記,記錄我從起稿到發表兩年中的心路歷程。

Recall 閃回 (獵空的技能)

2021年4月20日,從英國倫敦希思羅機場飛往芬蘭赫爾辛基機場的機場前夜,七小時時差,國內21日早晨的社交媒體,早已因為《鬥陣特攻》前製作人Jeff Kaplan離職的消息沸騰。

彼時是我做完與《鬥陣特攻》遊戲直播本地化相關的碩士論文後,以遊戲本地化博士生身份入學不久——入學初期在網際網路上剛謀得一個幾近於用愛發電的《守望》相關社交媒體運營的兼職,於是一股腦兒的,這些破碎的、緊急的消息,在回國航班的前夜鋪天蓋地襲來。我忍著多次核酸、隔離和時差的壓力,在凌晨的酒店,在沒有暖氣的機場…… 剛入門的兼職與網際網路團體的協作運營不當,導致很多壓力承擔在一個個體身上。那一天,是我第一次覺得將遊戲作為職業,頗具有「殘酷和諷刺」意味的一天。

諸如此類「一閉眼就害怕錯過美東消息發布」的時刻,還有很多很多。從2021年5月21日凌晨3點,5v5第一次實機直播,到動視暴雪性騷擾事件被訴風波的爆發以及後續,再到2021年10月23日,「傑西·麥克雷」更名為「科爾·卡西迪」;從Arran 「Halo」 Spake的每一次就鬥陣特攻聯賽選手所發布的「according to」到「as reported」,到那些中英文社群共同呈現的粉絲擁護與爭吵……這些網絡用愛發電所被迫捲入的事件,讓我愈發意識到自己的渺小,以及不可避免的網絡惡意。

那時候我多希望我是一個普通人,一個普通的玩家。我並不是說我的能力有什麼超人之處,而是我想到了最初玩到《鬥陣特攻》的那個夏天,我還只是一個普通的翻譯系學生,我哥為了不讓查寢室的導員搜到電腦,便把遊戲本偷偷地送到了女生寢室,「我裝了幾個遊戲,里面有《鬥陣特攻》,剛出的。就是買個號要168,你玩我的號吧。」

直到後來,當我在審閱出版前最後幾稿文章的遊戲引用時,看到那赫然在列的168。短短一行 「Overwatch (standard edition) (2016), Microsoft Windows [game], Blizzard Entertainment Irvine. 」,這個「standard edition」,竟然是一切夢的開始。

獵空的技能,閃回,英文官網的介紹是,「Travel back in time to your previous location and health」,這個「previous location and health」,姑且把它算作「回到我原先的校園學生時代和重溫當時的心態」——

如果時光能重來,我還是會選擇這一條路。

Dynamite 延時雷管 (艾什的技能)

除卻翻譯《死局反叛者》這本書之外的因素,其實我自一開始,就喜歡艾什這個英雄。她是個驕傲矜持的大小姐,頗有領袖風范。自艾什推出後,我就被其健美的身姿和一頭白色的秀發吸引,但是我卻一直操控不好我的艾什。主要問題在於,我時常不知道該如何合理運用「延時雷管」這個技能——每當傻愣愣地將雷管扔到對面地推的盾上,或者槍線不小心移動,導致左鍵不能及時引爆,便覺得頗為懊惱。於是久而久之,我漸漸不主動拿出艾什。

「艾什投出一捆炸藥,在短暫的延遲後爆炸,射擊炸藥可立即將其引爆。延時雷管造成的爆炸還會點燃敵人,造成持續傷害。」

尤其是,每當我所玩的英雄,被對面艾什的雷管燒到時,我總覺得相形見絀,自愧不如。在自癒技能有CD的英雄客觀條件限制之下,我的命運只有復活點相見。那麼,這一波的團戰估計又虧了。

這種捉襟見肘的閉麥窘迫,倒是和我剛步入遊戲研究領域時的狀態十分相似,甚至在現在,仍偶爾有類似的感覺。雖然遊戲研究已然是一個很大的研究范疇了,但是對於傳統的翻譯門類來說,它仍然是一個新生的領域。科研也不過是,在夾縫中尋找合適的土壤,對花朵進行栽培。所以,水往低處流,人也得往高處走。越走,越覺得如臨深淵,如履薄冰。學術在一定意義上很像是排位賽,老師和學校助你定級,優秀的學校、豐富的學術資源,固然定的高,但之後該怎麼打還是主要看單排。

兩年前,我決定單排試試看。

在2020年末的疫情階段,我拿到了「遊戲本地化」這個博士入學offer。但是也因為疫情,我並不能像以往一樣使用學校內的諸多設施,並且還考慮再三,回到國內進行遠程學習。但是,所有的一切准備,實際上從2019年秋就開始穩步進行了。在布里斯托,如果想入學翻譯博士,其必要條件之一,就是碩士研究必須是翻譯研究,而不是翻譯評述。所以作為當年班上唯二選擇研究道路的,我確實吃了諸多苦頭。伴隨著遊戲,從入學到現在博二,這約兩年時光的打磨,也令我性情大變,疲態倍出。但一切辛苦在收獲的喜悅面前,似乎都不值一提。尤其是在7月22日我增寫論文致謝時——凌晨三點,亦覺得干勁十足

時至今日,我仍然覺得,遊戲的樂趣並不僅僅侷限於用遊戲內英雄操作出「明星球」時的欣喜,而是普普通通、矜矜業業地玩好一局。好比我玩艾什,左鍵用得比之前的自己有進步,也不失為一種快樂。而且,最近我溫斯頓的盾用得也可好了。我要和我自己比。

所以誰能否認,「延時雷管」,不是在教會我學會延遲滿足?

Valkyrie 女武神 (天使的技能)

天使是我早期玩《守望》時使用最多的英雄,雖然這個「最多」似乎正在逐漸被安娜這一槍輔角色給超越,但是對女武神角色的嚮往從未停止。而我最常使用的英雄們,似乎也證明了我十分享受擔當輔助這一角色。只不過在學習上,我並沒有被要求成為輔助,相反,我所遇到的諸位學術伯樂,似乎成了我的輔助,我倒變成了專注繞後的dps,「放狗」中的那隻「狗「,獨當一面,這真的是多大的「慈悲」啊……

我時常和幾位知內情的遊戲本地化從業者說,「這條路,好難」,可是,究竟難在哪里呢?

是難在身為一個全職研究者卻不身披外皮,遨遊網際網路後因為不瞭解而被人鄙棄嗎,不是;是難在遊戲和學業交織,無法從兩件事中抽離嗎,不是;是怕別人趕超在同一賽道上嗎,不是。

其實這些小小的假設,倒不會成為阻礙我前進的動力。我心里最大的壓力來自於,我知道自己的能力,卻沒有足夠成熟運用那些控制能力的技巧。

我至今還記得自己博一時去參加一個翻譯相關的學術研討會,在學生小組討論時,某個院校的同級學生學者,就老師提出的概念,舉了一個問題讓我們組內其它的人答。我當時的回答也許沒有對標她的答案,所以她打斷了我的陳述,並強制加上了她的表述。但我回去後想了很久,概念是在變化的——十年前學者研究遊戲與DVD,如今我研究遊戲與直播。但我太懦弱了,我的懦弱不是因為我懼怕被人發現我不懂,而是我怕我因為一點小挫折就放棄。所以我的字詞,我的表述,我的思維方式,只能在一來一回的修改與回復中,一點點地提升起來。這其中不乏無數自覺挫敗懊惱的瞬間,一切都歸咎於精益求精後的自我唾棄。而當我逐漸成長起來時,我又發現學界和業界中對某些概念存在的巨大鴻溝,而為了達到溝通兩端的目的,我又必須以巧妙的方式在論文中呈現相關。

時常憶及從前的稚嫩,還沒有學會功夫,就想著要出山。殊不知,從來不是在山上學功夫的,下山,必須下山,因為山外還有山。

鵬翅有時騰萬里,也須飛過九重山。

從2020年5月第一次為碩士畢業論文起稿,到同年9月提交碩士畢業設計;從2021年3月看到期刊call for paper,到5月提交abstract,再到11月初稿截止;從2022年4月收到第一輪答復,改到6月初的第五輪。6月13日,我的文章終於被正式accept。

從7月初中旬開始,我又在欣喜、惶恐與忐忑中經歷了來回兩次的出版前文本編輯。直到7月23日,我的文章終於正式送交出版。

2022年8月8日,我的文章終於發表了。

如今,天使的技能是概述是,「她的治療杖可以射出兩種光束,治療或是強化隊友,她還可以使用技能使單個隊友死而復生,她的終極技能是女武神,能讓她在一段時間內像個女武神一般自由穿梭在戰場上進行治療或戰鬥」。

但我覺得,我仿佛回到了2016年的那個夏天。那時天使的大招還沒有被改動,所以該英雄又被戲稱是「抽菸天使」,能群拉復活隊友。我想,我大概不光群拉了隊友,我似乎還在夢里,把自己給復活了——

我就是自己的女武神。

發表致謝

我非常感謝我的導師,布里斯托大學的Xiaochun Zhang和Carol O’sullivan,對我作為一名遊戲博主、遊戲本地化人員和博士生的寬容。同時,我要感謝《英華學刊》的一眾編輯老師,她們分別是威斯敏斯特大學的Gerda Wielander,劍橋大學的Heather Inwood與牛津大學的Hannah Theaker,以及其他匿名審稿人對我論文提出的敏銳學術建議和對遊戲領域的綜合遠見。我還要感謝暴雪中國本地化團隊《鬥陣特攻》譯者Wango Wang與本地化團隊主管Emil Lu的友好支持。

最後,由衷感謝那些為《鬥陣特攻》和《鬥陣特攻聯賽》辛勤付出的台前幕後人員,無論你們的作品是否成為文章最初的啟發,或被引入文章,我都感謝你們帶給我的激勵。英雄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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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機核